今西藏自治区山南地区琼结县是吐蕃帝国最重要的地域,有22位赞普(君主)的陵墓分布于此。(图片来自网络)
什么是“活死人”?有一种说法称活着进入坟墓,给人被活埋的感觉。但事实上不是这样。而是在远处修筑圆形土堡,住进去后与世隔绝,从此不再与活人见面。当然活人是必须要来送食物、衣物等等的,“很远就吹一声号角,这时已得死人称谓的人们,应立即避到各自的藏身屋里。”来人留下东西后,“又要吹一声号,这时‘活死人们’纷纷走出,享用各自应得的衣食。”【2】连他们的牲畜也属于不可接触者。
据记载,这是“九世纪石狮在琼结山谷的吐蕃赞普赤热巴坚陵墓前”。(唯色拍摄)
这位赞普是图伯特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第三十三代赞普松赞干布的曾祖父,他以个人的牺牲换来了吐蕃的荣光,事迹理当传扬。作为君王,“如此遵守国法,这在世界历史上也许绝无仅有。”【3】但要补充的是,正如《天国之花》记载16世纪初,当西班牙人发现了远在秘鲁的印加帝国是多么地富饶,天花也就随之而来。被印第安人奉为太阳之子的印加国王不幸染上,留下遗言“我的父亲太阳在召唤我,我现在该走了,去待在他身边”,之后“用石头把自己封在房间里,孤独地死去”。真正的王者之死都这样:具有高贵者的尊严和神秘,与俗世隔绝。
拉萨大昭寺前的无字碑和“种痘碑”。(图片来自网络)
所谓“活死人”其实就是隔离者。瘟疫的传播与人的交往有关,为对治瘟疫务必需要实行与人的隔离。需要说明的是,图伯特人的这种隔离方法并不是永远地隔离或抛弃亲人,这个传统是:三至七天或两周的隔离。在这个期限内,躲不过去的则走上了中阴轮回路,幸存下来的则返回人间,带着身体上的印记继续过着大限未到的人生。今日新冠疫情的隔离也与当年类似。
普通染疫者当然不会有染疫的赞普和王后那样可以做“活死人”的运气。如德荣·泽仁邓珠写:“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今日。藏区凡家中有人得了传染病,特别是麻风病,则主动离开家人(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除外)和村寨,到无人的深山老林、僻地河沟或岩洞中居住,从不接触家人和其他任何人。家中亲属和亲朋好友等将病人所需的食物、营养品、生活用具以及探视病人的礼物,放在离病人看得见的地方,让病人自取。”
“种痘碑”如今罩在新盖的这座中式碑亭里。(唯色拍摄)
然而图伯特人的隔离法似乎不为他者所理解,被视为野蛮又残忍。霍普金斯引述那些在西藏的旅行者的记录,“描述了天花是如何从北京传到拉萨的。……一旦一户人家中有人患天花,其他人就要搬到偏僻的山顶或山谷中。有人饿死在那里。”这类走马观花的记录很难说是完整的。西方探险家和传教士等,自己对天花已经免疫,却把图伯特人对疫病的隔离说成不人道,这也是很自大的偏见了。其实当年图伯特对外国人的防范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天花的畏惧。
传统的隔离办法是有效的,不然怎么办?全都挤在一间房子里吗?据说乾隆皇帝曾让驻藏大臣在大昭寺对面盖了一间房子接纳天花病患者,反而疫情更是挡不住,被藏人拆除。霍普金斯在书中还提到了皇帝在“拉萨的一个主神殿门口立起一块巨石。巨石摆放的位置使所有的朝圣者都能看到,上面描述了天花爆发后应采取什么措施。”这其实就是当时(1794年)在大昭寺前立的所谓“劝人出痘碑”,又称“永远遵行碑”,至今犹在,但碑面坑坑洼洼,布满石头之类利器砸出的许多凹窝,连刻的字都被砸掉了,却有两种解释:一种声称落后的藏人根本不懂可以用种痘的方法防治天花,为此迷信“石碑研磨而出的粉末有治病之效”,就用石块敲砸石碑索取神药,因此这是一块“先进的种痘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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