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31日星期一

ཀརྨ་པ་མཁྱེན་ནོ།། 噶玛巴千诺 karmapa khenno


旅居德国的藏人艺术家Puntsok Tsering ,为支持嘉瓦噶玛巴,用藏文书写噶玛巴心咒——

ཀརྨ་པ་མཁྱེན་ནོ།།

(噶玛巴千诺,karmapa khenno)

意为遍知一切的噶玛巴,请护念我。

和藏传佛教中所有心咒一样,噶玛巴心咒为广大信徒普遍诵持,坚信只要有强烈的虔敬心与上师相应,心咒中所表达的愿望定会实现。



在藏东康地南部稻城(今四川省甘孜州稻城县),

有一座美丽的寺院——崩坡寺(又写“蚌普寺”)。

为第一世噶玛巴——都松钦巴创建,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

1950年代及“文革”的劫难,使得这座寺院就像藏地六千多座寺院一样,被夷为平地。

如今的规模是近三十年慢慢重建。

2006年,我又去崩坡寺,见到寺院后面的山顶上出现醒目的藏文字体——
ཀརྨ་པ་མཁྱེན་ནོ།།

这是噶玛巴心咒:噶玛巴千诺。

崩坡寺的喇嘛告诉我,寺院僧侣与邻近乡村的信众,心怀对十七世嘉瓦噶玛巴的思念,历时数月,在山顶上,用白石头垒出巨大的噶玛巴心咒。

其实,此山很高,所以从山下看去,似乎并不显得巨大,但真实的形貌,堪称藏地之最。尤其是,从很远的环山公路上平视望去,反倒比山脚下看得更清楚,更震撼。

表达的是藏人信众对嘉瓦噶玛巴的信心、信念与信仰。

可惜我当时专门给噶玛巴心咒拍摄的照片,藏在不计其数的图片之中,已找寻不见。

只找到几张以其为背景的照片,远远展示不出其势。

容我贴出不够清晰的裁剪图吧,点击图片,可以看得更清晰。

那年,有幸与嘉瓦噶玛巴合影……

这两张图片,是我于1997年、1998年,在拉萨楚布寺,觐见嘉瓦噶玛巴时的留影。

我在2003年出版的《西藏:绛红色的地图》书中,写过当时的情景:

几天后,即藏历九月二十二日,一开始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一天是“降佛节”,只是获悉噶玛巴将为佛学院的学生们举行文殊菩萨智慧灌顶法会。楚布寺佛学院是在珠本仁波切生前关照下,由喇嘛占堆发心并四处化缘刚刚创办起来的,当然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噶玛巴的大力支持。目前大约有七十多名僧人,年纪均在二十岁以下。为了发展学僧们的智慧,开拓其心性,噶玛巴特别挑选了这一吉祥的日子举行灌顶法会,我们于是也可以在拍摄的同时分享这一殊荣,这令我们喜不自胜,尤其是在得知这一天是释迦佛从天上降到人间转动法轮的节日之后。这真像是一种命定的安排!

修缮一新的经堂里挤满了年轻的学僧们。我们也和他们一样,热烈地渴望获得由噶玛巴传达的无上智慧的加持。噶玛巴高坐在法座上,随着清脆的金刚铃和法鼓声,以美妙的梵音和手印幻化出文殊菩萨的非凡身相,实现了“降佛节”全部真实的意义。

灌顶之后,我们由衷地恳请噶玛巴,希望在此时此刻由他引领我们正式地皈依佛门。噶玛巴微笑颔首。于是我们双手合掌,长跪不起,怀着无限的恭敬之心在噶玛巴的领诵中立下神圣的誓言:

喇嘛拉嘉速契哦,
桑杰拉嘉速契哦,
却拉嘉速契哦,
根敦拉嘉速契哦……

其意为:皈依上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于是,在这一天,在渐渐浓郁的混合着酥油、青稞和梵香的气息里,一个怀中有了信仰的女子,以一个崭新的、特别的名字——噶玛朗尊,迈入无限清净的佛门。这正是噶玛巴赐予的法名,它的意思是,宛如天空一般广阔的佛法事业面前的一盏获得解脱的供灯。——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再一次声明,再一次呼吁,作为嘉瓦噶玛巴的追随者,我们应像护法一样捍卫被污名化的“乍维喇嘛”(根本上师)。




2011年1月30日星期日

嘉瓦噶玛巴的自我介绍,以及他的父母、姊弟的旧照





这篇文字,是在嘉瓦噶玛巴的官方中文网上见到的。其实其中的细节,对于我——嘉瓦噶玛巴的皈依弟子——是非常熟悉的。而在这个时刻,重又读到这些熟悉的细节,我不禁默默流泪,想起了多年前,在楚布寺曾见到过嘉瓦噶玛巴的父母,是纯朴的、虔诚的康地牧人。当时,还见到了嘉瓦噶玛巴的姐姐和弟弟,姐姐是阿尼,而漂亮的弟弟,是康地某个寺院的朱古,令人喜爱。

不知道嘉瓦噶玛巴远在藏地的父母、手足,当听闻藏人拥戴的至为尊贵的嘉瓦噶玛巴,如今遭遇布满阴谋的构陷时,会是怎样的痛苦。我已经听说,拉萨及其他藏地的藏人们有多么地伤心。印度方面的草率之举深深地伤害了藏人,而在背后,是不是像有人士所认为,活跃着一个庞大的、强悍的、长于玩弄阴谋之术(又叫做“三十六计”之类)的身影,此刻正为它那所谓的“借刀杀人”、“隔岸观火”、“趁火打劫”以及“反间计”,而窃笑?

然而正如一位在达兰萨拉学佛的汉人尼师 Ani Pema Dechen所言:“清者自清,法王噶玛巴的圣人品格,怎么可能被浊世而染污?”

以上图片,是嘉瓦噶玛巴的父亲、母亲、姐姐和弟弟。他的家族是一个大家族,不过我只拍摄到了这几位亲人。为他们祝福,并请他们放心。作为嘉瓦噶玛巴的追随者,我们会像护法一样捍卫被污名化的“乍维喇嘛”(根本上师)。

法王噶玛巴的自我介绍
2005-3-18

http://www.kagyuoffice.org.tw/karmapa_17th/events/Karmapa_about_self.htm

说到现在的噶玛巴,趁着还记忆犹新,我来说说我的感觉和经历。有些事可能是你们不知道的,因此,这也会帮助你们更认识噶玛巴!

简言之,我是在东藏拉拓区诞生。有些伟大的传说是关于拉拓(Lhatok),传说那里的人就像“拉Lha”(神),众神所居之“拓Tok”(顶)。拉拓是一个牧区。虽然我的父母都生长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然而他们却都有强烈的宗教信仰,他们虔敬、深信尊贵的达赖喇嘛和其他各教派的喇嘛们。我想我深刻的坚定信仰,也是部份来自生我的父母,而我永远都会感激他们。

我父亲名叫噶玛敦珠札西(Karma Dhondup Tashi),这个名字是第十六世法王噶玛巴于年轻时到访拉拓给我父亲的;我母亲名叫洛嘎(Loga)。

我父亲有很多关于我出生时有趣及奇特的征兆故事,你们有些人一定也已熟知这些故事。由于这些出生时的独特征兆,我父亲时常说:“这个孩子一定是位转世喇嘛!”,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是噶玛巴。因为我们的地区非常落后,我们的家庭很贫穷,既没有名位也没有财富,很难想像自已的儿子可能会是一位高僧的转世。

我想在这,我就不需要再讲述那些征兆。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所记得的个人经历。当我很小的时候,我性格非常自然和清净,之后随着年龄增长及环境的关系,我的性格也有了些改变。很多人讲述我小时候曾做过的有趣故事,但既然连我自已都不记得了,那些故事也难以令人相信。我所记得的是在每年秋天,我们牧区有很多牲畜被杀,虽然我们自已人不杀,但却是雇用一些外地的汉人来杀,他们经常来牧区猎山兔。他们杀牲畜的方法是把动物的嘴捆起来,我不能忍受如此残酷的行为,虽然不能说我那时的感觉是不是出于一种慈悲心,但我深深的觉得那些动物好可怜,因此我时常为此而哭泣,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感觉。我长大后,有时在电影中看到那样的杀戮场景,虽然不是真实的,我一样也会觉得不舒服,只是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地哭泣了。

也许我曾经说过一些特别的话和做过一些特别的事,但那都可能是巧合或意外!不过我倒是觉得在我年幼的时候,我是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慈悲心。在我三、四岁时,就在当地的寺院当了小沙弥,因为我太小了,寺院无法照顾,所以大部份时间我都住在家里。

我父亲的藏文书写得很好,他时常教我书写乌眉字体(u-med style)。因为有那时父亲仁慈的教导,现在当我看到由乌眉字体古老手写的卷宗时,都能够轻松地阅读。当然,那时年纪小,上课的时候,父亲也会打我,而我也会反抗。但今天我还能拥有这一点点的知识都是来自父亲的仁慈。

之后,为了搜寻噶玛巴的转世者,一支由楚布拉布让(Tsurphu Labrang)派遣的队伍来到了拉拓。秘书长、一位助理秘书和其他的人从西面进入我们的地区,那里我们有两座寺院─康巴寺(Khamba Gon)和噶列寺(Kalek Gon)。他们先到康巴寺然后到噶列寺。他们假装是我母亲的亲戚来寻访她。当他们到噶列寺时,遇见了我的哥哥并打听我们的事。但是后来哥哥告诉我:“他们说的话, 是一句也听不懂!”因为从来没有中藏(utsang)的人来过我们的牧区。他们讲中藏方言,那是一种奇怪的方言,我哥哥说:“他们把Tsampa讲成Shibi,他们讲了一口怪话 !”

他们从噶列寺来到了我们的住处,那里的地形很像尊者达赖喇嘛梦中所见到的景象,他们开始拍照。他们在我们住处附近搭了帐蓬,我待在房子里,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他们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一项神秘的任务。

他们仔细地询问我父亲关于我诞生时所发生的事和特殊的徵兆…等等,最后他们拿出第十六世法王噶玛巴的预言信给我父亲看。 那时我父亲手中拿着预言信,我们寺院的总管(Chandzo)当场拍了一张照片, 后来在照片上有一道彩虹显现于其中。奇怪的是,在当时的天空中看不见这道彩虹,而彩虹只显现在照片上,这也可能是照片上的色彩出了问题。总之,在照片上是可以看得见彩虹,而我也看过那张照片。

他们一大早就到了我们家,而那时我刚睡醒。我看见他们在拍(照)我们家的房子,大家都好像很忙的样子。你们都看过一张品质不怎样的照片,我穿着一件肮脏的衣服。 那是我今生第一张照片!之后,我就是噶玛巴的讯息广泛地流传开来。既然已经不再是秘密了,村民们也都来看我和祈求我的加持。

另一件有趣的事是,在我们那个地区的几个寺院中,一位最受村民尊重的康巴寺喇嘛,当他知道我就是噶玛巴后,他来到了我家,顶礼并祈求我的加持。虽然他不是位高阶喇嘛,但是在我们家乡 ,他的地位可说是最高,也最受人们尊敬的,村民们都说:“噶玛巴一定是非常的大,因为我们的仁波切都向他顶礼呢!”

之后,我被带去噶列寺。一路上,我隐约记得有人告诉我们,在天空中出现两个太阳,一个是太阳,而另一个像是一面在天空中的铜镜。我依稀记得看过的这个景象,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好的或是不好的征兆。

我们停留在噶列寺和其他寺院一段时间,之后我就离开了我的出生地。虽然路上有很多人在等着见我们,但我们还是悄悄地向拉萨前进。
我一直想像着楚布寺一定是个非常舒适的寺院,但是寺院的拥挤、喧扰的活动和伴随的杂音使我有一点不舒服,我非常想念我家中的宁静,虽然我还是个孩子,但我没有哭,只觉得不舒服。

过了些时候,大司徒仁波切和嘉察仁波切也来了,他们给了我一条金刚结和带来了尊者达赖喇嘛送的哈达。我被带去拉萨大昭寺(Jokhang Tsuklakhang),向大殿中的释迦牟尼佛像献供哈达后,举行了剃度仪式,并给了我一个很长的法名。

在剃度仪式之后,接着即是举行升座仪式,他们告诉我在仪式中我必须亲自主持一项观音灌顶。那是我今生第一次主持的灌顶仪式,那年我才八岁。我费了好多天学习仪轨,很不容易学。有专人指导我,但我不太能跟得上。他们担心我会学得不好,而我也同样地担心。的确很难,然而有一天,我在大司徒仁波切面前把全部的仪轨粗略地给念了出来。

从那时起直到十岁的这个期间,我必须学习背诵各种仪轨和续典(gyude),很厚的一册,差不多有1000页。我们的维那师(Omze Chenmo)是我的老师。依照他的指导,我得记诵很多的仪轨祈请文,我真的很用功。有时候我也会顽皮地开个玩笑,我有一个作息表,什么时候用餐,什么时候上课……等等。我们墙上有一个大钟,每小时会响一次。有一天,我趁老师不在的时候,我站起来把时钟的指针拨了一下,使它跑得快一点来欺骗老师,在我十岁时当我能记住所有的仪轨祈请文和续典时,我通过了一个叫(OMEZE PHU)的考试。

满十岁之后,我访问了中国几个省,也见到中国的总理,细节已不太记得了,因为那时我还小。1998年我再次地访问中国, 这次我已经长大了,所以能很清楚地记得每一件事。拜访中国大陆并与中国官员的互动,我发现,虽然他们信仰共产主义,但是他们似乎对佛教有相当深入的认识和恭敬。他们的一些谈话内容似乎也能与佛教哲学相契合,也许是因为他们拥有某种程度的自由。相反地,我们西藏官员,为了讨好他们的主子,态度完全不一样,言词粗鲁,给我的印象是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信仰者!

不久,我即计划离开西藏,我不确定是否会成功。卜卦和禅定观察的结果都是正面的,这更加地鼓励我。

然后,或许在此告诉大家这件事是合适的,在我来到印度之前,我就曾听过尊贵的达赖喇嘛,也看过他的照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梦见过他,而就在我们离开的几天前,我们正在准备出走,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草原上散步,尊贵的达赖喇嘛穿着法衣;他走向我并握住我手,告诉我‘过来吧!’。尊者带着我去一间镶着金顶的寺院,金顶闪闪发光。”我想既然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这是第一次,我的目标应该会达成的,这个梦也更加地鼓励我。就这样,我假装要闭关,待在自己的居所中。我们完成一切闭关所必需的仪式包括供养糕饼等等。然后悄悄地出走。在此,我想就不必要再讲那些出走的细节了。

一路上我们尽量地保密,最后也终于安全地抵达达兰萨拉,觐见了尊者本人,也听到他的开示,如此也满了我一个心愿。

我想出走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护法神的帮助。通常,当一个人在害怕时,才会想到护法神!一路上,每次当我们要翻越山丘或通过关卡时,我便坐下来祈请,这跟平时没事时的祈请不一样。我想“神”就像“人”一样,我告诉他们:“如果你们帮我这一次,我就建一间漂亮的屋子来供奉你们,但是如果你们不帮我那么我就不做刚才所说的!”迫于情况也因为是小孩子的想法,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因为护法神的支持和我的运气,我安全地抵达了印度。

虽然我知道,因为我的离开,对留在西藏的父母、亲戚、寺院中的僧众及我的朋友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和麻烦,然而,如果我的到来可以证明对佛陀的法教及噶举的法教是真正地有益的话,那么这所有的困难才能被忍受。相反地,如果因为我的到来而没有产生任何的利益,则那么多人所面临的困难都将变得毫无价值,而我也会认为是我愧对他们的恩情。

因此,我非常谨慎地而且尽我所能地为佛法及噶举传承的法教服务。特别是,当我看到过去噶玛巴的事业,我可以领悟到他们对所有教派的法是同样地尊重,没有任何宗派门户之见,在这方面我也一定遵守。
宗喀巴大师曾在偈颂中说过,任何各种形式的佛法,存在的,我们都应该继续地发扬它,而那些被忽略的,则我们应该去恢复它。我也将以这种方式来服务佛陀教法。

我不认为噶举传承的法教和它的哲理是不同于其他传承的法教,我追随历代噶玛巴的忠告,任何佛陀的法教都是噶举的法教,因此所有佛陀法教的追随者也都是噶举法教的追随者。我对佛教各传承教派都同样地虔诚和尊敬,并且尽力地为所有的人类服务。如果我能忠实的实践我的目标,则这一切的辛劳及那么多人因为我而遭遇的困难也才会有价值。

以上所说的是关于我自已。谢谢!

一位印度记者的文章:不是合法与非法的问题,是有关信仰!



本文由Ani Pema Dechen翻译,来自Facebook,原文地址http://gogo-viva.blogspot.com。图1来自拍摄于2010年12月15日,在菩提伽耶举行的第28届噶举祈愿法会上。


一位印度记者的文章:不是合法与非法的问题,是有关信仰!


假如这部分钱是非法的,那几乎所有的宗教机构都要小心了!

对于这样一个伟大的藏传佛教领袖噶玛巴来说,这点钱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他最近刚从菩提伽耶、每年一次的祈愿法会回来,接见很多从世界各地来的带着虔诚心的弟子,那些弟子也会供养他们最敬爱的上师,只是几百万卢比(不是美金),那值得大惊小怪吗?那如果发生在非洲,或许是。但是如果是在美国、日本、韩国、香港或台湾,当然不是!尊胜大宝法王在藏传佛教中拥有世界性的知名度,很多人全年积攒出时间和金钱,就是为了能到这里见他一面,以表达他们至诚的敬意并参加在菩提迦耶举办的祈愿法会,为世界祈祷和平。弟子们的供养不仅仅是尊敬上师并且相信上师在过去和未来的佛行事业,例如,上师提供尼院的日常开销、无家可归的人们和西藏传统艺术等。

所以祈愿法会结束后,上师得到一批供养钱并不是什么大事,尤其那些钱是来自于25个国家!那也意味着有25个国家以上的人们到印度来提高印度的经济!所以对于那笔数目的资金,人们不会感到奇怪!尤其是那笔钱是来自世界各地弟子的供养。在佛教中,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尽可能地供养,那不是关于合法或非法的问题,那是信心!假如那笔钱被声称是非法而拘留,那么你需要证明所有弟子们的供养都是非法的理由。我们希望从世界各地来的人们不要给印度一个像‘宗教恐怖主义’的坏印象。印度作为佛陀的故乡,我们希望这件事情不要毁了印度的声誉,尤其是这个国家,还努力在保留佛陀时代的特征。

星期三整个印度庆祝她的独立日,这表示这个国家懂得自由的价值 ,那是用很多沉默的解放运动换来的今天的局面。很多年以前,第17世噶玛巴带着他的传承的责任,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印度(世界上最重要的喇嘛之一),政府友善地给与了他可以在印度停留的难民身份,然而他的行动到今天还受限制,即使是拜见达赖喇嘛,还需要审批。这个原因是来自于不明的信息,有人怀疑他跟中国当局还有着某种联系,虽然还没有人能证明那信息是什么和从哪里来。

这两天,更多的传媒声称被扣押的钱是进行非法的土地交易,调查还在进行中,但结论明显地已经出来了!

假如大宝法王住的房间可能你的房间还小,而事实上就是比我们大部分人的还小,那你什么感觉?尤其是对于那些真诚信仰他的弟子们,假如有人事先没有征得他的同意而要供养他土地,那非常正常! 在佛陀时代,须达长着(Anathapindika)就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祗园精舍)供养佛陀,他在地方铺上金币而买地,就是为了提供佛陀演说法教。这是佛教非常美丽的传统,美丽的印度古老传统。

在古时代,供养佛陀是非常吉祥的事,今天也一样!假如你有一分钱供养佛陀,你会说不吗?除此之外,假如你非常富有,你想供养土地或房子给佛陀,你不会迟疑这么做的。你怎么会错过通过供养而积累福德善业的机会?那些不是佛教徒的人们可能会好奇那是怎么回事,那是有关信仰!在其他宗教中也有同样的例子。我们怎能否认信仰?我们怎能定义供养是非法的?美国人也是通过金钱而展现他们的信仰(我们信仰的上帝)。

所以,这笔钱就跟用金币供养佛陀没有什么不同,假如那笔钱被声称为非法而被扣留,那么请向全世界证明弟子的非法性,乃至所有的佛教徒们!假如供养是合法的,那么金钱的供养也同样合法;假如供养合法,那么一块表、一本书、一个IPAD、一辆汽车甚至供养一块土地也同样合法(can you say “no” to Steve Jobs?),最主要的是,假如人们不能定义或证明供养是非法的证据,那他们应该看到更深的一个层面,更深一层,他们会看到信仰!一旦他们看到了信仰,那不再是合法或非法的问题,而是信仰!


Legal! Illegal?
FRIDAY, JANUARY 28, 2011


If this money offering is illegal, most of Religion institutions have to be careful!

What’s the big deal for such a great and famous Tibetan Buddhism Lama--His Holiness the 17th Gyalwang Karmapa Ogyen Trinley Dorje who recently just back from Bodhgaya where the Kagyu Monlam was held each year, meeting many disciples who came from the worldwide also made offerings to their dearest Guru, to have millions Rupees (not million US dollars!)? Is it a big deal? If it happens in Africa, maybe. But if in America, Japan, Korean, HK or Taiwan, of course not! His Holiness is such a great and worldwide famous Lama in Tibetan Buddhism, many people save their holidays and money of the whole year just for coming here to see Him, sending their respect toward to Him, to attending the Kagyu Monlam in Bodhgaya, India. "Monlam" is an occasion to pray for world peace, and the disciples’ donations are not only for showing their respects to Guru, but also for trusting the activities which HH has done in the past and coming future, for example, HH sponsors the nunnery daily usage, homeless people, schools and traditional Tibetan arts etc.

So it’s not a big deal for having the money after the great Monlam, especially currencies from 25 countries! This also means more than 25 countries’ people have came to India to enhance Indian economy! So, people won’t be surprised about the amount of money. Especially, the money was offered by all the disciples around the world. In Buddhism, you can offer as much as you can, as you want. It’s not about legal or illegal. It’s about faith. If the money is detained by claiming it's illegal therefore someone need to make a proof to all the disciples even all the Buddhists its illegal reason. We hope people from other countries won’t get a bad impression that India may be a country which is “religion terrorism”. As a Buddha’s home country, we truly wish this wouldn’t ruin India’s reputation, especially this beautiful country still trying hard to keep its nice characters and traditions since the Buddha's time.

The whole India celebrated the Independent Day on this Wed. which represents it's a country understands the value of freedom due to many silent revolutions for achieving to the current situation. Many years ago, HH the 17th Karmapa with the expectation to continuing his responsibility of Tibetan Buddhism lineage risked his life to India, afterward the Government of India very kindly gave him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Lamas in the world) a refugee status for staying in India. However his action is confined till today, even visiting HH Dalai Lama still need approval. The reason is because of unknown information suspecting him having the connection with China authority. Although no one proves what the "unknown" information is and where it comes from so far.

These 2 days, most of the news reports claimed the money which found is for some "illegal" land deal, the investigation is still in process but this conclusion seems has already came out!

If you know HH Karmapa lives in a room which may be smaller than yours (actually smaller than most of ours), then how will you feel? Especially for those disciples who respect him sincerely. So if someone really wants to donate the land without notifying HH also without a consent from Him, that's normal, in Tibetan Buddhism, that's normal! During the time of Lord Buddha, Anathapindika sought a suitable place for the Buddha's residence, so he covered the golden coins on the Jetavana in order to buy it to provide the Buddha a place to proceed the Buddha’s activities. This was a beautiful tradition, a beautiful tradition in Buddhism, a beautiful tradition from the ancient India.

In ancient time, it was the most auspicious thing to make an offering to the Buddha, same as today! If you have a coin to offer to the Buddha, would you say no? In addition, If you were rich enough to offer a house even a land to the Buddha, you would not hesitate to do so. How can you miss this precious opportunity to gain your merit through offering? People who are not Buddhists maybe curious about it, but it’s faith, there are many examples to prove how faithful people are in other religions. So, how can we deny faith? How can we define offering is illegal? Americans even show their faith in their bills (In God We Trust).

So, this money is no longer different than the golden coins for offering to the Living Buddha! If the money is detained by claiming it's illegal therefore please show the whole world its proof of illegality to all the disciples, all the Buddhists. If offering is legal then the money offering is legal. If offering is legal then a watch, a book, an ipad (can you say “no” to Steve Jobs?) a car, a house even a land offering is legal! Most of all, the key point is if "the people" can't define or show evidences of "offering" illegality then they should go to the deeper part, look deeply, they'll see the FAITH. Once they see "faith" they'll realize it is no longer about legal or illegal but FAITH!

十一年前的日记:噶玛巴出走之后


这是一篇日记,在嘉瓦噶玛巴秘密出逃西藏之后的第十三天,我记录了当天的所见所闻与所想。十一年后的今天,寄居于印度的嘉瓦噶玛巴遭遇所谓“巨款”+“中国间谍”风波,令我深感荒谬,也深觉诡异,为此想把这篇日记贴出来,它带着那时节如暗流涌动、神幻莫测的拉萨气息……

注:日记中,括号内的文字是一些补充,以及我当时的内心感受。

以上图片,是我于1998年6月12日,在噶玛噶举祖寺-楚布寺的夏季金刚法舞“雅羌”上,拍摄演示“羌姆”的嘉瓦噶玛巴,那年他十三岁。

十一年前的日记:噶玛巴出走之后


2000/1/10,拉萨,星期一,极冷,无太阳,阴云密布,飞沙走石。

1、单位开大会

下午开会。文联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不许请假。传达区党委在昨天上午召开的关于噶玛巴出走一事的会议内容。由文联副主席益希单增传达政府主席列确的讲话。人人竖着耳朵听。从未有过的全神贯注。无一人打瞌睡或看报纸。一向目光闪烁、苦大仇深、立场坚定且是文革“造反派”出身的益希单增煞有介事。捧着他的红色笔记照本宣科。时不时夹杂个人意见。

大概内容是说:以闭关为名的噶玛巴于1999年12月28日晚出走。没有乘坐他的专车,而是外面的车来接的(益补充:不是拉萨这边去接他的车,就是国外分裂分子派去接他的车,总之早有安排)。2000年1月1日晚上,政府派去的在楚布寺工作的三个公安(益又补充:是保卫噶玛巴安全及维持寺院治安的,算是寺院派出所吧)发现噶玛巴失踪(有意思,怎么发现的?),赶紧向上面汇报。区党委的在家领导们当即召开紧急会议,从半夜两点开到四点,下达一系列重要指示,沿途封锁并调查,尤其是在边境一带加以严密控制。并立即加强对三大寺的严格管理,以防出现意外情况。同时派工作组进驻楚布寺。次日去噶玛巴家属家(益没说父母二字,而是说家属)做工作,家属大为惊讶,表示对此事绝对不知,表示一定支持和配合政府所做的任何决定,同时对不久前家属生病住院期间,政府给予的关怀再三感谢。

说噶玛巴是经由拉孜过境的(益补充:我旁边正好坐着边防总队的首长,说那条路线是1960年代中印自卫反击战的一条简易公路,早已废弃不用,变成了一片草地,没有边防军在此驻守。——这和在乃囊寺喇嘛财旺开的旅行社工作的央拉所说的从阿里普兰一带出境不符,更和另一种说法,噶玛巴是从木斯塘乘直升飞机到印度不符,孰真孰假?)。与噶玛巴同时出走的有3人,都是楚布寺的喇嘛,其中有一位是他的经师(这又和从网上看到的、从央拉那里听说的不一样。网上说一起走的还有噶玛巴24岁的尼姑姐姐,那个我见过多次的酷似噶玛巴的女孩。央拉说,一共有两辆车,七、八人,其中有喇嘛财旺——即网上指的彻旺仁波切——和藏历新年聚会时见过的很会做表情唱歌的司机次旺扎西,还说已经在普兰边境发现了丢弃的车。——孰真孰假?)。5日,噶玛巴抵达达兰萨拉,和达赖以及司徒(指的是噶玛噶举四大法王之一司徒仁波切,海外称之为泰锡度仁波切)会面。总共用了8天。也就是说,他出走近四天我们这边才得到消息,而此时,噶玛巴还在出走的路上。

列确讲话中还讲,噶玛巴的经师与国外分裂势力素有来往,而噶玛巴今年才15岁,正处在容易受人影响的年纪(意思是噶玛巴是受了蛊惑走的。会不会说成是被裹胁走的呢?就像1959年针对达赖喇嘛逃亡一事时开始说的那样)。

还说,噶玛巴走之前留下一封信,表示他不是背叛祖国和政府,也不是背叛寺院和领导,他只是去国外取回他的黑法帽和法器。信里还说希望全寺僧人精进修法,继续准备即将开始的冬季大法会。

还说,噶玛巴的信中申明,他因为多次向政府申请去国外取他的黑法帽和法器,却未得到批准,故不得已,出此下策(到底是想去取黑法帽和法器,还是希望得到宗教的灌顶和传承,这是一个需要了解清楚的问题。我不相信取黑法帽和法器之说。不过会不会当时批准了,当局就不会有今天这个麻烦和尴尬了?)。

又说,噶玛巴早就有出走的苗头,我们早就知道,他去年就想跑(这真可笑,简直是笑话,他们为什么常常要扮演这种放马后炮的角色呢?)。这表明了,我们和达赖分裂势力的斗争已经尖锐化,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而且是有组织的,有计划的。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不算什么大事(多么豪迈!),根本不能影响和动摇我们反分裂的决心,根本不能阻挡我们即将进行的“西部大开发”计划的实施。全区经济工作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据悉,一个月前,在成都召开了区党委和政府一级的全区经济工作筹备会议。为什么就不能在拉萨开这个会议呢?就因为因身体不适应高原气候,便让若干人马远赴成都开会,这显然会在吃、住、行等开支上造成巨大的浪费。而这笔钱若是用在诸如“希望工程”上将会解决西藏许多失学孩子的就学问题。既然是人民的公仆,如果在西藏开会,身体确实不能适应,可以带着氧气袋,一边吸氧一边开会,这种镜头上电视是很能够打动心肠软的藏族人民的,这些官员连这种“秀”都做不来,实在太蠢),具体到各单位来说,则一定要加强三个管理,既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办好自己的事。

最后说,现在谣言很多,拉萨的,国外的,什么BBC,美国之音,都在造谣。希望广大干部群众以今天的这个讲话为准,不准乱传谣言,必须站稳立场,和党保持高度的一致。并再三强调,分裂与反分裂的斗争已经越来越尖锐了,达赖那边所采取的行动,不仅有搞爆炸之类的恐怖活动,还有拉拢和瓦解我们内部的干部群众的活动,为此,我们一是要继续大力搞“三讲”,加强广大干部群众的政治观、民族观和宗教观的教育和转变,二是要继续搞活西藏的经济,进行“西部大开发”。

然后是文联主席兼区党委爱国爱教办主任强巴平措讲话。倒是很短。还是说分裂和反分裂的斗争已经相当尖锐了,希望同志们和党保持步调一致。

散会后,黄建国这位秘书科科长对我笑说,这下你拍的噶玛巴的照片就很难得了。我说,是啊,很珍贵了。

2、网上消息

晚上,从网上看到BBC关于噶玛巴在印度的消息,光顾下载,没好好看。但不想最后打不开,白忙。看到噶玛巴在达兰萨拉的近照一张。他坐在车里。旁边还有一位僧人,从没见过,看来是印度那边的。我注意看噶玛巴,是想看他有没有网上所说的由于路途艰辛而致的伤痕和疲惫,可看不出来。噶玛巴神采奕奕,两眼炯炯有神,从未见过的高兴样子,颈项上挂着一条红色的“金刚结”,一定是达赖喇嘛刚刚赐予的。非常欣慰。

3、为噶玛巴的出走欢欣鼓舞

这件事,不说是给当局一个响亮的耳光,至少是给当局提供了一个反思的机会,得以让他们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实际上是整整40年来,他们在西藏都干了些什么。40年前,达赖喇嘛出逃尚说得过去,因为是在非常时期,可现在而今眼目下,在“改革开放”的大旗下面,似乎宗教信仰得到了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自由,为什么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些绝不寻常的事件?尤其是从1995年班禅大师的转世灵童的认证开始,原本属于宗教内部事务,却硬是被无神论的当局强横干涉不说,以所谓的“金瓶掣签”另立班禅,将西藏佛教的精神领袖达赖喇嘛诬为违背宗教定制,简直荒唐之极!还将灵童寻找小组组长、扎什伦布寺寺管会主任恰扎仁波切投入大牢,只因为这个素来为中共以名利拉拢并相当信任的僧人,在关键时刻还是怀有二心,坚决地倒向分裂分子一边,这怎不让当局心惊肉跳?

还有塔尔寺的主持阿嘉仁波切,更是享有高官厚禄的待遇,并在汉地拥有大量有钱弟子,且常在正式场合发表让中共欢喜的言论,看上去脑筋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却不曾想,也是在班禅转世这件事上埋下了隐患。据说,安多一带最有影响力的格鲁派大仁波切贡唐仓,这位拉卜楞寺的名列第二实则其威信远远超过寺主嘉木样、曾经在中共的监狱里被关押过二十多年的一代高僧,是最先、也最持久地在班禅转世问题上不予向当局妥协的仁波切,以至一度被取消在诸如全国政协、佛协等机构所挂的一概虚名,甚至被软禁了一段时间,直至安多一带的藏人欲发起一定规模的抗议活动才重新恢复了他的“名誉”和“自由”。孰料阿嘉仁波切紧接着向中央发难。

据说在班禅转世一事上的利益者之一、目前的国家民委副主任嘉木样仁波切曾劝过阿嘉仁波切,要他注意说话,别惹火烧身,却被阿嘉仁波切一番令人深思也令人感动的话给回绝了。阿嘉仁波切说,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这些仁波切再不说真话,我们的人民就不会相信我们了。再说我们是仁波切,死了可以再回来。因为这些话是去年冬天来拉萨朝佛的塔尔寺僧人、我的朋友阿扎告诉我的,可信程度自然很高。当然,正当盛年、精通英汉等语言、也熟悉世间法的阿嘉仁波切不会像年迈的贡唐仓仁波切那样坐以待毙,他在向中央递交了他的其实就是抗议书之后,即于前年逃往美国,寻求政治避难。

而21世纪的前夜,向来被中共作为爱国爱教的典型予以培养的噶玛巴,以他的少年之身,在名为保护实则严密监视的管制下,竟像小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往分裂分子的大本营,令当局既万分震惊,也万分尴尬。同时,让世界再次关注西藏在中共统治下的反常局势。更重要的是,让境内外的藏人们备受鼓舞!

另一方面,则更加证明了噶玛巴这位一代法王的伟大。他能够不顾国外另一个“噶玛巴”及其势力的存在和影响,能够放弃目前虽然与“软禁“差不多却相当优厚的各种待遇(用台湾化育文教基金会给楚布寺修建“成佛之道”的工程总指挥、成都人乔刚的话来说,共产党对他还是可以的嘛,他咋个要走这一步嘛),能够不管留在西藏的亲人们的安全,以15岁的年纪作出如此惊世之举,并冒着被边防军抓获的危险(那些丘八,可不认识什么仁波切不仁波切,假如真被发现了,很有可能会二话不说就放枪的),在寒冷的冬季,徒步翻越大雪覆盖的喜马拉雅山脉,径直投奔达赖喇嘛,他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无论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即使很快就回来,像官方发布的消息,他不过是去锡金取他的黑宝冠和法器,那意思好像是他一旦取到了他的黑帽子就会立马返回,——无论是不是这样,总之由这件事上,我更加坚定了对那些古老预言的信念。

15岁的噶玛巴一定是未来西藏的希望。尊者达赖喇嘛后继有人!

1998年,13岁的嘉瓦噶玛巴

这些照片,是我在1998年11月,拍摄于噶玛噶举祖寺——楚布寺。

那天,阳光明媚,13岁的嘉瓦噶玛巴走在山后的转经路上……后来,他站在楼顶上,绽开了笑容,让我永生难忘……

这些照片,本来我已经贴在Facebook上,又想让更多的人分享,于是继续贴在我的博客上。

其实我有许多十几年前,在楚布寺拍摄的照片,需要慢慢整理……












2011年1月29日星期六

端云南杰:噶玛巴的“巨款”风波


图为29日BBC中文网关于此事件的报道之截图。


噶玛巴的“巨款”风波

文/端云南杰

从昨天开始,印度多家大小媒体都在大肆报导警方于大宝法王噶玛巴的寺院里查获出“巨额”现钞一事。印度的各大私营媒体中属NDTV最有权威,在这次事件上的报导较客观,用了“图伯特高级喇嘛,中共在喜马偕尔的间谍?”这种问句形式的标题。

可是有一些平时把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归为“Breaking News”的地方小媒体,也许是因为收视或收听率实在太烂,这次激动地大报特报乱报了一通,仅在搜获出的金额数量方面就有好几个版本。在事情被调查清楚之前,只能由他们胡来了。尽管这里的媒体制度是如此的乱,也比中共的独裁要好到十万八千里去!就让世界民众自己来鉴别是非吧!

事发经过是这样的,最初是警方在临近印度Una地区的一个拦截处,从两名印度人手中查获了一千万卢比现金,他们称这笔钱是要交给噶玛巴在达兰萨拉寺院中的一个工作人员。之后印度警方搜查噶玛巴的寺院时,又在一位助手房间查获不同国家的货币总值八千多万卢比。

喜马偕尔政府先是怀疑这笔钱的来源,该省省长P·K·Dhumal质疑:“若发现少量的外国货币,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次查获的货币数量这么多!这么多的印度卢比,这么多的中国人民币,若他们真是被中国赶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民币?”暂且不提省长大人在以为噶玛巴是被中国“赶出来”的事情上有多么的无知,我想说的是,图伯特人不论贫或富,大方或小气,给寺院和上师捐起钱来可丝毫不会心疼手软,而是会当作一种殊荣。

噶玛巴流亡印度十一年了,每年从中国和图伯特来拜见他的无数佛教徒当然会用人民币来供养,再加上世界各地信徒的捐献,别说几千万卢比,即使是美元也不足为奇。按理说印度也是宗教繁多的大国,这种金钱供养方式对他们本不该陌生。但看这次不同以往,不光是媒体,连省长大人也亲自发言,不断在巨款来源方面扯来扯去,证明喜马偕尔政府其实早就在关注其他方面的问题,那就是所谓的“中共间谍”一事。

印度方面称噶玛巴曾几次试图在达兰萨拉附近购地建寺,并称这些寺院都将会是“China Friendly”的。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消息属实,看印度政府平时不厌其烦地向中共表示他们永远支持一个中国政策,绝不允许图伯特人在印度境内从事反中国的活动,现在噶玛巴要修建“亲中”(我姑且用最恶劣的翻译)寺院,不正合了印度政府之意?

至于安全局人员说噶玛巴是“中共间谍,当初的出逃都是策划好的”一事,更是荒谬!一个在达兰萨拉足不出户的青年,一个在未来最有可能肩负起几百万图伯特人命运的喇嘛,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人民?作为图伯特喇嘛,若离开了自己的信徒民众,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噶玛巴千辛万苦逃到印度后,他的威望一下子如日中升,他会为了一个区区政协副主席头衔(中共能够给予的最大头衔)而放弃一切与整个图伯特作对吗?

印度政府在处理图伯特和中国问题上要么迟钝,要么过度敏感,要么就是忸忸怩怩得真能把人急死!这次的“巨款”事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完,没理由闹得纷纷扬扬。寺院方面错在没有雇用专业会计,而是沿袭了旧习,仅找了一个可靠的人来管理。这个法盲也许不知道就算是别人心甘情愿给你的钱你还是得交税。

总之这笔“巨款”是被没收也好,罚款也好,没收了再罚款也好,敬请依法查办,没必要扯出那一大串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

2011/1/29,于达兰萨拉

嘉瓦噶玛巴的诗:失败过,但没有流过泪


这张照片,来自去年玉树地震之后的废墟,友人拾起几乎没有破碎的相框,擦净蒙在上面的尘土,用黄色的哈达包裹着,从伤痕累累的玉树带给我,以示纪念,以示藏人内心不垮的信仰——

噶玛巴千诺!!!


嘉瓦噶玛巴的诗:失败过,但没有流过泪


月亮似的花朵
在美丽的雪域夜空里
欢乐的波光起伏的
细雨声吟唱的悲痛
和彩虹的光环中
正义的微风吹起的白云
飘向北方
啊……
这次
盛开着千万朵希冀之花
所以,悲哀与苦难已飞失
酷爱的南风轻轻吹拂
蔚蓝的天空中
再次
轻轻飘起
欢乐的云朵
啊!
不富裕也不贫穷的感受
是美丽的布达拉宫──您
光芒的窗户中
花蕊似的目光
噢……
花甲的太阳
今天
在温暖的阳光中

心中流淌的鲜血
都是为了正义
说一声:
失败过,但没有流过泪

(译者:桑杰嘉。)

锡金前长官嘉央多吉致信《印度时报》,抗议对嘉瓦噶玛巴的诬陷


图片来自Facebook。我呼吁:Would you please support Karmapa? My fellow Tibetans? Let us unite in supporting him. I wil be the first to join you!


锡金前长官嘉央多吉致信《印度时报》,抗议对嘉瓦噶玛巴的诬陷


致新德里《印度时报》总编辑

敬启者:

有关于2011年1月30日《印度时报》的新闻“噶玛巴也许是中国间谍”。我们十分难过,不只是因为印度警方进入噶玛巴居住的地方进行搜查,也是因为媒体试图捏造一个莫须有的事情,不但夸大其词,还恶意指控噶玛巴本人就是中国间谍。噶玛巴不只是西藏六百万藏人的精神导师,也是印度-喜马拉雅地区上千万佛教信徒的上师。我们这些住在锡金的人,跟贵社位于德里的记者一样,都是印度人,然而贵社记者对于我们与我们的上师之间的灵性关系丝毫没有一点了解,不了解这种关系是超越国界的。

印度政府知道噶玛巴常常接见各个国家来的信徒,包括从西藏来的西藏人,而这些信徒常常以各种货币作为供养。因为他得到各国人士所奉献的货币,不足以使他成为国际间谍,同理可证,他得到中国的人民币,也不足以使他成为中国的间谍。确实,工作人员太过没有经验,不晓得应该设立一个货币兑换处,让每个访客都能够在晋见他之前,先把供养的资粮换成印度货币。

对于藏人来说,印度就是圣地,彷佛麦加与麦地那之于穆斯林一样。藏人对他们的上师与宗教信仰,依然非常虔诚。印度知识分子都知道,在藏人流亡六十载的期间,中国的利诱与威逼没有办法买通藏人进行损害印度的伎俩。

该篇报导说,“中国最近使用宗教的论点来强化他们对于达旺的主权主张”,而该篇报导引述某些匿名的情报来源,牵强地想把此事跟噶玛巴连结在一起,其效果正好就是中共希望他们“友善”的印度友人为中国做的。我希望记者考虑印度佛教徒的感情,也对于那些为了捍卫第二祖国印度,曾在卡吉尔、孟加拉国牺牲了宝贵性命的藏人,表达出一些基本的尊重。


锡金/甘托克政府之前民事高级长官
嘉央多吉

2011年1月30日

Letter from Jamyang Dorjee to The Editor of the Times of India, New Delhi re: 'Karmapa may be Chinese agent' Jan 30, 2011


To

The Editor
Times of India
New Delhi

Dear Sir/Madam

Please refer to the TOI news ‘Karmapa may be Chinese agent’ dated 30th January, 2011.

We are deeply hurt not only because of the raids conducted in the premises of Karmapa but more by the media trying to build a imaginative story, blow this beyond proportion and throw malicious accusation to the person of Karmapa as Chinese spy. Karmapa is not only spiritual Guru of the 6 million Tibetans in Tibet but also one crore Indian Himalayan Buddhist of Tibetan origin. We live in Sikkim and are as much Indian as the reporters in Delhi who have no clue of spiritual relationship between us and our gurus who transcends international borders.

Karmapa, the Government of India is aware, receives constant flow of disciples from every country including Tibetan from Tibet and offer money in various currencies. That does not make him international spy or for that matter Chinese spy. Yes, the staffs were not sophisticated enough in putting up a foreign exchange counter to enable every visitor change their money into Indian currency before every audience.

For Tibetan, India is what Mecca and Medina is for Muslims and their faith in their Gurus and their religion is strong as ever. Indian intellectuals are aware that during the 60 years in exile, all China’s money and power could not win the hearts of a single Tibetan with a design is to hurt India.

The report says “Chinese have of late been using religious arguments to buttress their claim over Tawang” and the report trying to link forcefully, by quoting some unnamed intelligence source is doing exactly what the Chinese like their ‘friendly’ Indians to do for them. I wish reporter also considers the Indian Buddhists sentiments and Tibetans who have sacrificed their precious life in Kargil and Bangadesh for the security of their adopted nation.


Jamyang Dorjee

Former senior Civil servant of

Government of Sikkim/Gangtok.

(这封信的译者是友人台湾悬钩子,致谢!)

嘉瓦噶玛巴在西藏时的故事


几个小时前,看见BBC中文网报道:噶玛巴卷入印度媒体间谍指称。称“印度喜马偕尔邦警方在流亡西藏佛教领袖第17世噶玛巴的寺院中发现了价值印度卢比6千万的外国货币,包括价值130万印度卢比的人民币……喜马偕尔邦警方负责人说,找到中国货币对警察来说是个重大线索。警察还同时缴获了20多种其他国家的货币。”

非常震惊!一来震惊于印度方面的如此草率行为,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作为佛教最高的精神领袖之一,作为藏传佛教噶举派至高无上的法王,嘉瓦噶玛巴从来就有成千上万的信徒虔诚信仰、由衷供奉。说实话,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货币,即便价值巨额,都根本不算什么。想当年,嘉瓦噶玛巴驻锡西藏楚布寺时,每日信徒如潮,所供奉的金钱远远超出印度方面的爆料!

二来震惊于这背后可能的阴谋。这绝不是印度方面在嘉瓦噶玛巴流亡印度已经十一年之后的突然行动。事实上,从嘉瓦噶玛巴历尽艰难,抵达达兰萨拉起,中国方面从来没有停止过各种软硬兼施的动作,一个个说客以各种身份、各种面孔穿梭,而十一年来,嘉瓦噶玛巴从不足15岁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即将26岁的成熟的佛教领袖,并且嘉瓦噶玛巴兼具藏人领袖的理念与信念,也日益坚定,日益昭示于世界。据某些消息来源,中国方面针对嘉瓦噶玛巴的“政策”,已经转向通过印度方面来施加压力,其目的在于迫使嘉瓦噶玛巴不得不再次出走。——那么,去向何处?中国方面一直企望的是:噶玛巴能够“回头是岸”!

在此,我要贴一篇写于多年前的文章。作为曾经无数次觐见过嘉瓦噶玛巴的信徒,我耳闻目睹许多与嘉瓦噶玛巴相关的事情,我也了解他身边的许多忠心耿耿的僧人的事情。这里发的两张照片,是我在1998年11月,拍摄于噶玛噶举祖寺-楚布寺,那天,阳光明媚,13岁的嘉瓦噶玛巴走在山后的转经路上……

噶玛巴千诺!噶玛巴千诺!!噶玛巴千诺!!!


嘉瓦噶玛巴在西藏时的故事

文/唯色


【噶玛巴,也即大宝法王,是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教派的最高法王,已传承十七世。现第十七世噶玛巴伍金•赤列多吉,1985年出生在西藏东部一个游牧家庭,后依据前世噶玛巴遗留的预言函件被寻访到,1992年在拉萨楚布寺举行了坐床仪式,并得到达赖喇嘛的认证,中国政府也予以认可。1999年12月28日,噶玛巴秘密出逃西藏,历经八天八夜以及近1000英里的漫漫旅途之后,终于安全抵达印度流亡藏人中心——达兰萨拉,见到了达赖喇嘛。】

1.

噶玛巴住在楚布寺措钦大殿二楼靠北的一间大屋子里,很长的窗户上紧紧地拉着金黄色的绸缎帘子,因为朝阳,高原终日的阳光将这间大屋照耀得金碧辉煌。窗户对面是一排藏式长柜,里面安放着许多精美的小佛像。这之间最里头摆着一张藏式的雕花木床。这是噶玛巴的座位,也是他夜里休眠之处。在床的右边,悬挂着一张很大的前世噶玛巴的照片,神情与这一世的他惊人地相似。还有一尊约一米高的铜制镀金的文殊菩萨塑像,藏语称之为“绛白央”,是无上智慧的化身。噶玛巴平时总是盘腿坐在这张床上,学习,或者接见来访者。

他平时总是只能待在他的屋子里,旁边总是站着一群大他几十岁的喇嘛。他是不能随便出去的,最多也只是在门外的阳台上走一走。如果他要下楼,那是举行法会或沿转经路转经,或去拉萨的时候。法会倒是挺多,但也只是从这间大屋子到另一间更大的屋子,从这个座位到另一个更高的座位,而且在那个座位上,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可以喝茶,但很少可以吃东西。就是吃点什么,也只是一碗用酥油、人参果和葡萄干拌的米饭。至于去拉萨,一年也就几回,一般都是参加统战部和佛协的会议或新年的茶话会。如果是他自己想去拉萨,那得专门向有关部门打报告。其实他还是进了又一间大屋子里。那间位于雪新村深处的一个藏式大院二楼上的屋子,依然是被金黄色的窗帘紧紧遮着。他依然不能随意出门。拉萨城里的百姓们蜂拥而至,捧着哈达和供养,排着长队,在一群穿公安制服的人的监督下,一个个走进楼下的厅堂里领受他的祝福。而当他出门的时候,则是警车开道,警号呜呜响着,很远就能听见,还夹着一个响亮的男中音,用藏语一路吆喝着:“闪开,闪开。”

所以,噶玛巴最开心的是沿着寺院的转经路转经。虽然还是前呼后拥的,法号声声,燃香袅袅,但蓝天白云,群山河流,还有转经路上密布的修行洞穴,那是他的十六个前世们闭关修行的地方,虽然小得仅容他一人,但却是他的精神最自由的安身之处。所以他总是慢慢走着,环顾四方,脸上浮现着轻松的笑容。有一次,噶玛巴走在转经路上,突然向着天空磕头,神情里有一种难得见到的喜悦。当他行罢礼拜,随行的僧人们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缘故,噶玛巴眼望空中说,刚才见到古汝仁波切了。又有一次在转山的时候,在某一世噶玛巴修行的洞穴旁,噶玛巴手提袈裟上绛红色的披单,在一块石头上飞快地画了几笔,然后继续转经。走在后面的僧人凑近一看,石头上竟凸现着藏文的“噶玛巴千诺”(其意为:遍知一切的噶玛巴,请护念我!)的字样,是红色的,在阳光下十分醒目。僧人们都又惊又喜,生起无比的信心。

2.

1998年5月初,楚布寺的元老珠本仁波切圆寂了。早在1959年初,他跟随第十六世噶玛巴匆匆逃出西藏,为的是躲避外来的新政权。1980年,为了修复噶玛噶举在“文革”中被夷为平地的祖寺,他受十六世噶玛巴委派,从位于锡金的绒定寺重返西藏,率领僧侣和百姓们重建寺院。许多牧人和农民献出了他们生活的必需品,如牦牛、马、酥油、糌粑等,珠本仁波切和僧人们视之为珍宝,转换为建寺之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楚布寺就是这样修复起来的。然后是塑佛像、绘壁画、请法器、缝法衣、购经典……。1992年,当十七世噶玛巴在楚布寺坐床之时,寺院已颇具规模,珠本仁波切告诉人们:“以我个人来说,我认为我的工作已近尾声。我至少已重建了楚布寺的一部份,现在可以安心地把楚布寺交还给噶玛巴了。我不理会我的健康、视力或生命,我的任务已完成……”。

当他圆寂后,寺院全体僧人举行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特殊法会,逢“七”则由噶玛巴亲自主持。流亡国外的噶玛噶举及藏传佛教的重要上师、大禅修者波卡仁波切也专程赶来。“荼毗”大典的前一天,珠本仁波切的“古栋”(法体)被恭迎至大殿,波卡仁波切和堪布、喇嘛们用藏红花水为法体净身,又为法体穿上法衣、戴上五佛法冠、双手结“曲加”法印,安放在一特制的木龛内。而在与噶玛巴的住所相连的大殿二楼的平台上,已用泥土和石头垒起一座被称为“古栋布康”的宝塔状香炉,四方各有一小门,顶上四周环以彩色围幔,以示庄严的坛城。

6月30日这一天,天空布满阴郁的低云。从附近乡村甚至拉萨涌来许多手捧哈达的信徒。上午9时半,噶玛巴亲赴大殿迎请法体。接着由噶玛巴和波卡仁波切领行,数十名重要喇嘛手持燃香,十名僧侣吹响法号,十名僧侣手提香炉,十多名僧侣抬着安放法体的木龛缓缓上楼,在低沉的诵经声中绕坛城三圈,而后将法体恭敬地抬入“古栋布康”内,并覆以红色华盖。这时候,有许多人不禁低声哭泣。


噶玛巴神情凝重地端坐在仪轨所规定的方位上,主持“荼毗”大典。在另外四个方向也各有一位喇嘛主持进行不同的修法。法会是“希结旺擦”四种火供中的一种:“希瓦”火供。也就是说,由这一火供体现“息”、“增”、“怀”、“诛”四种成就中的“息灾”之功德,从而为珠本仁波切在融入法界的过程中消除所有的障碍。火供供品有各种粮食,如青稞、大米、豌豆、黑芝麻等;各种干果,如红枣、桃干、核桃、桂圆等;以及吉祥草、酸奶和大量的酥油等。约四个小时后,修法暂告一段落。噶玛巴更换法衣和法帽,离开法座,来到“古栋布康”前,与其它四位主持喇嘛各立一方,一边诵经一边点燃火把,放入“古栋布康”内,继而返回法座,用长柄铜勺将所有供品一一舀起再倾入一铜盆中,再由僧人将铜盆中的供品与酥油、柴薪一起加入“古栋布康”里,顿时火焰冲天,所有信众排着长队右绕祭坛,供奉哈达,人群中又是一片低泣声。

这时天降细雨,在悠长而低沉的诵经声和法乐声中,仿佛上天有知,也在为珠本仁波切的离去而落泪。噶玛巴一丝不苟地在凄风苦雨中坚持修法,整整一天既不休息也不进食。坐在一旁的我们又冷又饿,中途还跑到寺院附近的茶馆喝了茶,吃了面,才又去看那漫长的法事。而噶玛巴还是那样精神抖擞、全神贯注,全然忘记了寒冷和饥饿,忘记了雨水的浸淫和修法的疲劳,示现了与他13岁的身体并不相称的菩萨道精神。

直至下午6时半,法会圆满结束,“古栋布康”余烟缭绕,那是珠本仁波切已化作轻烟,升向遥远而无瑕的净土……

3.

噶玛巴身边总是跟着一位秘书,随时得记下噶玛巴一些不寻常的言论,尤其是他在突然入定时说的话,因为这里面还包含着对一些已经圆寂的成就者再度转世的预言。像十一世保沃仁波切的认定就是这样。保沃仁波切属噶举派极为重要的活佛系统之一,传统上都由噶玛巴亲自认证。

这之前,对噶玛巴有着无比信心的喇嘛财旺(又写为“策旺”),是保沃仁波切所属的乃囊寺的主持,多次请求噶玛巴预言他的仁波切何时回来,噶玛巴总说还未到时候。有一天,噶玛巴在上佛学课时,神情突然一怔,双目凝视虚空,仿佛在正观中看见了什么,而后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了一首诗,交给经师喇嘛尼玛,说:“保沃仁波切回来了,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喇嘛尼玛一看诗很惊讶,这是因为他还没有教噶玛巴学习诗学到这一步。而诗中的内容也让他兴奋,因为里面有着对保沃仁波切转世的出生方位、父母姓名等的详细预言。同时,噶玛巴令喇嘛财旺率乃囊寺僧众修十万座“玛哈嘎拉”等仪轨。

喇嘛尼玛立即带着一位在金刚神舞中扮相为“保沃”(勇士)的僧人,化装成商人依诗中所说去藏北一带寻访,但头一回并没有找到,他只好返回寺院向噶玛巴汇报。噶玛巴说再去找,走远一点去找,并反问:“难道你们不相信我?”喇嘛尼玛赶紧又去找,这回找到了,就在上次去过再往前走一点,在那曲镇上一户做生意的年轻夫妇家里,正有一个刚生下不久的男婴,特别漂亮,所有情况和噶玛巴诗中所说完全相符。而这时,噶玛巴年仅9岁。

人们欢天喜地把灵童迎回乃囊寺,这孩子一见长老珠本仁波切,就张开双手扑向他的怀里,一个劲地亲吻他的脸,以至与灵童的前世、在尼泊尔圆寂的保沃仁波切交谊深厚的珠本仁波切老泪长流。更神奇的是,当襁褓中的灵童第一次被带去觐见噶玛巴,车刚到楚布寺,所有人都明白无误地、万分惊异地听见尚不会言语、且一路沉睡的婴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噶玛巴千诺!”这是噶玛巴心咒,和藏传佛教中所有的心咒一样,也为广大信徒普遍诵持,坚信只要有强烈的虔敬心与上师相应,心咒中所表达的愿望定会实现。

4.

我第一次见到保沃仁波切时,他才5岁,特别可爱。听说噶玛巴很喜欢他,常常叫人把小小的保沃仁波切从附近山上的乃囊寺带下来玩。有一次,保沃仁波切来了,因为噶玛巴有事,没和他说几句话,也没像往常那样,把信徒们献的玩具送给他,所以小保沃仁波切回到他在楚布寺的房间里,噘着小嘴对喇嘛财旺说,“益西诺布”(如意之宝,对教派领袖的尊称)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何连个玩具都不给我?第二天,喇嘛财旺把这话告诉噶玛巴,噶玛巴就让他把小保沃仁波切带来。在噶玛巴的屋子里,穿着小袈裟的保沃仁波切十分害羞,见噶玛巴好像不理不睬的样子,怎么也不好意思去拿放在桌上的一架遥控飞机玩具,可他又很想拿,就用袈裟上的披单蒙住脸,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脚步,等他快到跟前时,噶玛巴悄悄地把飞机藏在身后,小保沃仁波切扑了个空,差点哭了。噶玛巴赶紧把他抱起来,把飞机塞在他的手上,他这才破涕为笑。

保沃仁波切是噶玛巴亲自认证的第一位转世活佛,据说在寺院的努力下,当局原本同意保沃仁波切坐床,但因在2000年的前夜,噶玛巴不打招呼就突然出走印度,使得当局恼羞成怒,将保沃仁波切赶回父母家中,不准他住在寺院,不承认他是活佛,但又惟恐这么做会遭致僧人的反对乃至反抗,便在乃囊寺部署了重重警力。整座乃囊寺不过五十多个僧人,却被佩有手枪、微型冲锋枪的数十名警察严加看管。

听说保沃仁波切在拉萨团结新村的小学上过两年学,会说一些汉语。又听说2003年12月,当局终于发善心,批准他返回乃囊寺并同意他坐床了。于是2004年夏天,自从噶玛巴离开楚布寺之后,我第一次去乃囊寺,见到了已经9岁的保沃仁波切。他好像不如小时候漂亮,变得胖乎乎的。看得出他一点儿也不愉快,始终噘着嘴,一声也不吭。他的屋子还是以前那样,只是除了被他从小叫做“阿妈”的喇嘛侍者,还多了一个藏人,一身俗装,两手放在裤兜里,目光不善地紧盯着,一看就像是便衣。后来得知他果然是一个公安,对外称是保沃仁波切的保卫人员,只要有人去他就守候在旁,使得来者个个紧张,不敢多说更不敢久留。

5.

噶玛巴出走之前,楚布寺的香火非常旺盛,据说每个月都有来自各方信徒的供养累积二三十万人民币,有时候还要多得多。而在信徒当中,除了藏地的百姓是我们最常见的那种再平常不过的信徒,还有许多人来自内地、港台和西方,形形色色,心事各异。

几年前,一位台湾朋友到拉萨朝佛,带来台湾的《自由时报》(1998年10月18日)和泰国的《星暹日报》,均对某个所谓的“喜饶根登仁波切”赴泰弘法引起轰动一事有重点报导。不看图片倒罢,一看加了红框的彩色图片上,那个走在两顶金碧辉煌的华盖之下,穿绛红色袈裟、裹明黄色披单、戴“门”形的锦缎法冠、且伸出双手为两边手捧哈达跪地恭迎的台湾信徒摩顶的人,以及,图片一侧注明此人是“藏传佛教八大活佛之一的噶玛赤列多杰喜饶根登大仁波切”的文字,我不禁哗然。因为我在大昭寺朝佛时曾碰到过此人,正是这身通常惟有在法会上才能如此穿戴的装束,并领着一拨身穿藏地袈裟却腿露西裤或牛仔裤的台湾人大声喧哗,我打听过,此人虽有藏名却非藏人。

《自由时报》上说这位“喜饶根登”“为中国西密噶举西饶派的祖师,曾获藏密仰谔益西诺布大法王颁授圣誉封旨,认定其为‘藏密再来人’,为藏密八大活佛之一。”另一篇报导上说这位“喜饶根登”曾在大陆成都习法,于1995年受“大日如来白障仁波切”密顶,“仰谔益西诺布大法王”的认定……云云,一看就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因为在藏传佛教四大主要教派中,尽管噶举教派支系最多,有“四大八小”之说,但无论“四大”也罢,“八小”也罢,从未有过什么“西饶”噶举。再则,藏传佛教诸教派向来重视各自教义之传承,其脉络之清楚,系统之完整,保存之精细,可谓藏传佛教一直发展至今的重要因素,包括活佛转世系统亦如此。尽管藏地有多达上千的大小活佛,但若要由上至下、各个教派地排列,也从未有“八大活佛”的说法。另外,所有的西藏人都知道,藏传佛教的所有活佛中,被尊称为“益西诺布”即“如意之宝”的寥寥无几,只有达赖喇嘛、噶玛巴和晋美彭措仁波切等几位法王受之尊奉,乃众望所归。那么,所谓的“藏密仰谔益西诺布大法王”是谁?所谓的“大日如来白障仁波切”又是谁呢?后据网络上的消息,前者竟是原本在四川成都宝光寺当画工的汉人义云高,而后者是义云高家中的一个农民佣人伪装的,他们自称活佛转世,到处招摇撞骗直至今天。

报导上还说这位“喜饶根登”“在去年返回西藏祖普寺(即楚布寺)祖庙时,备受藏民尊崇的十七世大宝法王噶玛巴,亲率全寺活佛、喇嘛,以藏密大礼相迎,并致赠唐卡,与其平等相待合影留念”,更是弥天大谎。我曾为此专门向楚布寺的僧人们了解过,经僧人们回忆,是有这么一拨人来过,却与一般从内地或海外来的信徒受到的待遇无二,并无任何特殊对待。谁都知道,噶玛巴出于慈悲心,往往会同意信徒们的恳请,为他们摩顶,与他们合影,这实在是太常见了,除信徒本人感到无上荣幸,别的似乎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如果非要将此视为“藏密大礼”来抬高自己,显然是别有用心。

6.

那年,共产党认定的十一世班禅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坐床,噶玛巴也被叫去捧场。当然还有藏地的许多大活佛在场。当然也有许多政府官员。噶玛巴旁边坐着生钦.洛桑坚赞,原本是扎寺下属寺院的一个地位不高的活佛,但因早在1964年批斗十世班禅喇嘛的大会上,痛哭流涕地控诉班禅喇嘛打击寺院里的积极分子,与另外几个贵族和活佛做出了不少诬蔑班禅喇嘛的指控,甚至吐口水、甩耳光,为此深得新主人的欢心,很快获得了提拔重用和丰厚俸禄,这无疑是对他们批判班禅喇嘛的奖赏,为此拉萨人在暗地里送给他们一个特别的称呼──“班巴尔”,意思是靠斗班禅喇嘛发财的人。生钦从此升任区政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西藏自治区人大副主任等职。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他的年纪比较大了,总之他并没有把当时才10岁的噶玛巴放在眼里。据说他和噶玛巴说了几句话,突然把他的手放在噶玛巴的头上搓了一下,像是在逗一个小孩子。而噶玛巴猛地把头偏开,站起来就给了生钦一个响亮的耳光,周围的人都惊呆了,生钦更是又窘又气,脸涨得通红。几年后,宅院前不知被谁炸出一个坑的生钦突然暴病身亡,许多藏人都悄悄说,这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小活佛,且还是一个“班巴尔”,却随便摸噶玛巴的头招来的报应。

7.
噶玛巴的力气很大,休息时候他喜欢和身边的喇嘛们比试手劲。每当这时,他的老侍者珠那喇嘛就会赶紧拿来一张金黄色的绸巾,放在噶玛巴的手上,然后再请他跟人扳手,以示尊敬。但噶玛巴往往在老侍者还没取来黄绸巾,就已经开始比赛了。被他叫来扳手的喇嘛,并不敢真的用劲,一个个诚惶又诚恐,这样虽然总是噶玛巴大获全胜,他却很不过瘾,而珠那喇嘛更是又不高兴又不好言语。不过,喇嘛们说,真用劲扳手,他们也很难能赢得了噶玛巴的。

有一次,从台湾来朝圣的信徒送给会说汉语的僧人格列一支很漂亮的笔,格列不想自己留下,他想把笔献给噶玛巴。寺院里的僧人都这样,有了好东西都想献给噶玛巴。格列就去见噶玛巴,直接把这支好看的笔双手奉上。噶玛巴正要接过,老侍者珠那喇嘛埋怨道,怎能这样?并取来一张纸巾仔细地把笔擦了又擦,再双手奉上。这下噶玛巴不高兴了,他不接,只是用他的大眼睛瞪着珠那喇嘛。

年迈的珠那喇嘛十分瘦小,充满爱意的目光时刻追随着噶玛巴,很像是尚未成人的少年活佛慈祥而一丝不苟的母亲。噶玛巴与他的感情很深,一次法会上,我亲眼看见在法号声中迈入大殿的噶玛巴,突然一把抱起腿脚不便的老侍者,大步穿过盘坐于长垫上的众僧,径直走向高高的法座,所有的喇嘛都笑得前仰后合。噶玛巴是这样地依恋他的老侍者,当他决定逃出西藏时,也决定无论如何要带走珠那喇嘛。珠那喇嘛觉得自己老了,一路上肯定会拖累大家。但噶玛巴坚定地说:“会很顺利的,走!走!走!”

8.

噶玛巴有时候会因为一些事情生气。他生气的时候就是不说话,一直沉默着,很长时间一言不发,周围的空气都像凝结了。这样好久以后,他才会慢慢地平息下来,开始同身边的人说上几句。有人说,他这样子不是在生气,而是心口痛的缘故。据说噶玛巴常常心绞痛,可是去过医院,也看过有名的藏医,却都检查不出来,也就没法对症下药。于是噶玛巴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心痛难愈的经历。

9.

翁则(领诵师)珠曲的外号叫“老狗”,虽然他才二十多岁。几年前,他和几个喇嘛想去印度朝拜达赖喇嘛。在走之前,他去见噶玛巴,实际上是向他的根本上师告别。噶玛巴看着他,对旁边的人说,这只“老狗”,你们一定要拴住他,看好他,不然他会跑的。周围的人都大笑,有人还学狗“汪汪”叫了几声。珠曲的心里直敲鼓,他揣测是不是噶玛巴已经察觉出什么了。但几天后,他还是悄悄地跑了,不料在樟木口岸被边防军抓获丢进了大牢,关了一年多才放出来。可他再也不能回寺院了,因为他和一起出逃的喇嘛都被开除了。珠曲是楚布寺修学很好的喇嘛,尤其他的嗓音很出色,每次在大法会上领诵经文时,都有非常感人的效果。听到他被抓的消息,噶玛巴很难过,责备身边的喇嘛说,看看,你们不听我的话,不看好这只「老狗」。

10.

跟随噶玛巴一起出走的喇嘛财旺是那种让人出乎意料的人物。从外表上看,他穿俗装,满头黑发,邋里邋遢,还常常说粗话,除了不来真格的恶习,他几乎没什么喇嘛的样子。但我不会忘记有一回与他长谈,他说他其实只想在寺院里好好地修佛,可怎么办呢?作为乃囊寺的主持,有五十多个僧人和幼小的保沃仁波切需要扶持,还有为乡里百姓办的小学校需要支持,他只好在社会上东奔西跑,到处找钱,做生意,可是他一点儿都不会做这些世俗的事情,太难了。说到这,喇嘛财旺流下了眼泪。

从1998年起,喇嘛财旺决定不能仅仅依靠供养──尤其是海外的供养──来维持寺院和学校,他开始自己办旅行社,聘用有长期旅游工作经验的央拉等导游,并安排珠曲等人在旅行社工作,第二年年底创收近20万,同时另做一些小本生意,并办了一所教授西藏传统绘画艺术的手工学校,学生当中有小僧人和孤儿,由央拉会画唐卡的丈夫担任老师。

后来,央拉告诉我,她最后一次见到喇嘛财旺,是在噶玛巴出走前几天,当时,喇嘛财旺突然对央拉说,噶玛巴让我干什么我就会干什么。停了一会儿,他有点激动地说,噶玛巴让我吃屎我也会去吃的。这种话在藏人看来算是一种很重的誓言了,尽管表达粗俗。央拉于是在心底说,喇嘛财旺对噶玛巴实在是太虔诚了,却不知这是他欲言又止的临别赠言。央拉还说,别看喇嘛财旺大大咧咧的,可每次私下里只要一说起达赖喇嘛,他就会忍不住哭的。央拉夫妇认为噶玛巴是从阿里走的,因为11月期间,喇嘛财旺以给寺院准备过冬的牛肉为由,开车去了十多天的阿里,结果只带回一腿牛肉和几个有名的普兰木碗。他们相信喇嘛财旺一定是查路线去了。

但遗憾的是,喇嘛尼玛未能走成。他是噶玛巴的经师,有名的“色拉尼玛”,这是因为1989年前,他在色拉寺为僧,由于修学显著、辩才无碍而获此称号。1989年3月,他因参加藏人的抗议游行被逐出寺院,后改入楚布寺,闭关三年三月又三日。1998年初,噶玛巴的老经师圆寂,而楚布寺中难以挑选出可以教授噶玛巴佛学的僧人,惟有喇嘛尼玛尚可胜任,故在寺院和当局一致同意下担任噶玛巴的佛学老师。一脸大胡子的喇嘛尼玛素来寡言少语,在僧众中很有威信,在噶玛巴出走一事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不知会不会让有关部门悔不当初。

11、

当噶玛巴抵达达兰萨拉之后,台湾著名记者林照真多次深入采访并著述《清静流亡——少年噶玛巴的故事》一书,其中披露:
……年轻噶玛巴心里有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只有他的经师尼玛喇嘛知道,尼玛喇嘛了解噶玛巴是不走不行的了,只是,这个出走计划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噶玛巴每年都会有短时间的闭关,那一年决定照常举行,然后利用闭关的时候逃走。噶玛巴对外宣布,从廿七日开始闭关两周。

……从一开始尼玛喇嘛就决定留下来,尼玛、慈澄和财旺三个喇嘛平时就是好朋友,尼玛说:“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因为你们和噶玛巴在一起,至于我,你们根本不要管,没问题的。”

……廿八日晚间十点半,尼玛喇嘛要把楚布寺所有喇嘛都集中到房间看电视,外面门一锁就通通出不来,这五分钟的时间噶玛巴就可以上车离开。

……噶玛巴逃走后,外界都认为噶玛巴在闭关中,厨师图登天天往里面送饭,尼玛也天天把饭送进去,因为闭关者不能说话,如果要吃饭或洗脸,都要摇铃或摇晃类似波浪鼓的小鼓,这些声音外面都听得到,所以只要时间一到,尼玛喇嘛就像唱双簧似的,自己走出来,把饭送进去。有时会有人请噶玛巴算卦或开示,尼玛也会拿进去,然后自己在里面算卦、求神,出来后就对大家说“噶玛巴这么交代”等。这样坚持了约三天三夜,因为财旺喇嘛事前曾经告诉尼玛喇嘛:“只要你能坚持三天三夜不被发现,我们就已经出国界线、离开西藏了。”

……(到了尼泊尔,)财旺喇嘛曾经打国际电话到西藏楚布寺,主要是想知道尼玛喇嘛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电话是直接打到噶玛巴的寝室的,但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这说明中国人已经进入楚布寺了。”财旺赶紧把电话挂断。
书中还写到:“在噶玛巴逃亡后,尼玛喇嘛和厨师图登仍在西藏,所有逃亡者对尼玛与图登两人的安危担心不已,目前两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在信徒眼中,噶玛巴能够顺利逃亡成功,全因噶玛巴神迹所致,噶玛巴的加持法力彷佛又一次得到验证,但追溯真相原委,又何尝不是一桩忠仆护主、有情有义的人间故事?”

2002年6月,四处躲藏的喇嘛尼玛在西藏林芝一带遭到逮捕,被关押在当地监狱,因遭受酷刑而绝食抗议,后在噶玛巴的强烈呼吁下获释,但同珠曲一样,还是被不得不听命于当局的寺院开除了。从此,他成了一个俗人。

12.

有一回,我的一个朋友跟着很多人去见噶玛巴。她是噶玛巴的皈依弟子,经常去楚布寺朝拜。她常常用书和照片做供养,那次她的供养是台湾印制的几本藏、汉文对照的噶举法本。轮到她上前献哈达和供养时,有一个长得很胖的台湾人被地毯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到,惹得人们都在笑。不想趁这乱糟糟的片刻,噶玛巴突然俯身低声对她说,有没有“嘉瓦仁波切”(法王,藏人对达赖喇嘛的尊称)的书?她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狂喜,因为她正好有一本达赖喇嘛在1960年代写的书──《我的土地,我的人民》,是藏文的,她已故的父亲留下的。她赶紧点头,连声说有,也低声地说,下次带来。满脸喜悦的噶玛巴看也不看她又说,交给喇嘛尼玛就可以了。几天后,她又去了楚布寺。她找到喇嘛尼玛,给了他一个大信封,里面除了那本书,还有一盘影碟《西藏七年》,是好莱坞根据奥地利登山探险家海因利希•哈勒于1944年到1951年在拉萨的故事拍摄的。哈勒当过达赖喇嘛的英文老师,而当时的达赖喇嘛正值少年,与今天的噶玛巴几乎一般年纪。

她最后一次见到噶玛巴,是在雪新村的那个楚布寺的“办事处”里。这名字是喇嘛们叫出来的。人很多,大都是康巴模样的朝圣百姓。她特意排在最后,没有像平时那样走“后门”。走进专门接见信徒的屋子,见噶玛巴端坐在高高的座位上,手里是一根长长的包裹着红布的木杖,顶端垂着一个用无数细穗编织的小幡幢。朝拜的人来了,俯下头,噶玛巴的手轻轻地动一下,让金黄色的细穗在朝拜者的头上掠过,就表示摩顶了。她也是这样被摩顶的。她有些心不甘。她退到院子里,让一位喇嘛把她给噶玛巴拍的照片递进去,请噶玛巴在上面签名,这时候,她讨厌的那个人过来了,冲着她说,见了就可以走了。

她知道他也讨厌她。有一次还是在这里,她单独求见噶玛巴,因为噶玛巴平时在寺院里很少看得到电视,他上拉萨来了,可以破例看一看,所以她给他带去了几盘影碟,都是功夫片,成龙的,还有卡通片,之前她检查过,担心里面有活佛不宜的镜头。当时这人就拦住问她都是什么片子,还说,会不会有黄色镜头?真是把她气坏了。她说我怎么可能送这种片子!要知道,我是一个佛教徒,我怎么可能给我的上师这种片子?你太下流了!结果也把他气坏了,却又没有道理发作。这次他可终于找到报复她的机会了。他连说几遍妳可以走了,没事别老待在这儿。她斜了他一眼说,你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吗?他一下冲过来了,嘴里直嚷着,你说什么?看他那架势,似乎想要采取什么行动。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噶玛巴,站在楼上朝她大声说,刚才的照片,明天多洗一些带来。她高兴极了,连声答应,然后,带着噶玛巴已经签了名字的照片很得意地走了。

第二天,在那个人的眼皮下,她把加洗了50张七寸的照片直接送给了噶玛巴。照片上,噶玛巴走在楚布寺的转经路上,西藏的阳光照亮他俊美的面庞,焕发出非凡的气度。噶玛巴很高兴,当时就给周围的人发了一些。统战部来援藏的陈部长也在场,对她的摄影赞不绝口。她在心里想,只要噶玛巴高兴,就比什么都好,但她不知道,一个多月后,一个寒冷的深夜,噶玛巴突然悄悄地离开了拉萨,离开了西藏,奔向了“翁则”珠曲向往的地方。是不是,噶玛巴在赠送给人们他的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告别的意思?

13.

2000年1月2日中午,某活佛突然从云南打来电话,让我的这位朋友火速赶去楚布寺,一定要想法见到噶玛巴,代他向噶玛巴请示,因为教派内部的事情,他有无必要到楚布寺亲见噶玛巴?他说事情很紧急,要她无论如何得去一趟。

她很不容易从一位朋友那里借到车,次日一早冒着寒风赶到楚布寺,几位认识的喇嘛告诉她的情况却都各不一样。一个说噶玛巴正在闭关,七天以后才出关,一个则说可能得一个月,另一个干脆埋头不语。大殿前面的院子里有许多车辆,还有许多神情紧张的干部和公安。其中有一人是她认识的,是统战部派给噶玛巴的汉文老师,他老远就跟她打招呼,问她来干嘛,她说朝佛。她也问他在干嘛,他说在开会。

当晚某活佛给她打来电话,反复追问,感觉电话那头的他好像在做记录。他还问她感觉出了什么事,她脱口而出,难道噶玛巴走了吗?他急忙问她如何得知,她说猜的。她又问他如何得知,他说梦见的。但她不相信。电话里,他还心情沉重地说了两句话,叫她觉得古怪。他说,他(指的是噶玛巴)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呢?他应该多想一想噶玛噶举的事业嘛。还说,噶玛噶举的太阳刚刚升起来,天上就出现了乌云。还说,政府本来一向不看重噶举,眼里只有格鲁,现在因为噶玛巴,态度才有所变化,这下恐怕会急转直下的。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在这件事上,某活佛考虑更多的好像是他自己,他本应该为噶玛巴的出走感到高兴啊。

14.

记得那天,我小时候的保姆、住在帕廓街的嬷益西啦到家里说,噶玛巴的父母家已被严密监视,十几个警察日夜看守,连一个做保姆的阿尼出门转经、买菜都有人跟着。说现在帕廓街上,人们根本不敢讲噶玛巴出逃的事儿,因为到处都是公安、便衣和“昂觉”(耳朵,代指告密者),但店铺里出售的噶玛巴的照片已被争抢一空。还说噶玛巴的阿尼姐姐不是跟噶玛巴一起走的,她是提前走的,当时她正在达兰萨拉朝圣,意外地得知了噶玛巴抵达的消息,她给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阿布嘎嘎」(噶玛巴在家时的小名)平安地到了。看到我从网上下载的照片中,年老的达赖喇嘛慈祥地、紧紧地攥着少年噶玛巴的手,70多岁的嬷益西啦一下子就哭了。

2000年—2004年于拉萨

【选自散文集《名为西藏的诗》,2006年台湾大块文化出版。本文原名为《噶玛巴在西藏时的故事》。】



2011年1月27日星期四

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日文版出版




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日文版出版

1、
历时九年的调查与写作,王力雄著成《我的西域,你的东土》,于2007年10月,由台湾大块文化出版。

2、
2011年1月24日,《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日文版由日本集广舍出版。

此书由台湾大块文化和王力雄授权,是《我的西域,你的东土》的第一本外文版,共470页。

翻译者是马场裕之先生。

并由在日汉人学者刘燕子女士监修/解说。

3、
日本集广舍社长川端幸夫先生在强大的商业压力下,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曾花八年时间出版《中国文化大革命大辞典》,近年出版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横泽泰夫翻译)、廖亦武的《中国底层访谈录》(刘燕子翻译)、唯色的《杀劫》(藤野彰、刘燕子翻译)等书。




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日文版序

此书写作延续了9年,2007年才得以在台湾出版。我在书中说到新疆蕴含的危险,2009年发生乌鲁木齐事件,维吾尔人和汉人之间相互仇杀,虽然评论普遍说印证了我在书中的预言,但我的担忧其实远为更大。乌鲁木齐事件在我看只算端倪,虽然新疆局势目前似乎重归平静,但只是靠镇压所致,矛盾并未解决,仇恨反而更深,能量继续积累,未来的爆发必会更烈。

爆发会在未来何时发生?这是一个具有悖论性质的问题。虽然中国的民族问题是专制政治的恶果,却不会在专制制度下全面爆发,因为专制可以切断形成全面爆发的链条,将爆发扑灭于局部和初起。而在专制垮台,社会开始民主转型时,专制镇压不再,社会链条也能贯通,全面爆发最可能是在那时。

这强烈地提醒我们——解决民族问题不能仅靠官方政策变化,也不能以为静待民主到来一切自然解决。如果不能提前消弭民族仇恨,实现人民和平,即使政府更换,即使民主降临,民间敌对仍在,内战和屠杀一样可能。

专制造成的民族仇恨,反过来成为专制权力拒绝民主的理由,而且得到受大汉族主义蛊惑的国民支持。这种绑架者与人质共生死的逻辑,是中国走向民主的一个难解之结。

如何才能超越这种困境?在我看,很重要的是从推动民族之间的民间对话开始。当各族人民化解仇恨、相互理解、拒绝暴力时,专制权力才无法利用国家分裂的理由拒绝民主,也才能使中国未来平顺地民主转型。

我写这本书,是作为这种民间对话之一。这本书与日本读者见面,也有助于这种民间对话,因为在专制统治之下,民族对话不可能自由和充分,经由自由社会的中转因此是重要渠道。感谢有心读这本书的日本读者,也衷心盼望中国民主化与民族和解的进程得到你们关注。

感谢马场裕之先生的卓越翻译,感谢集广舍的川端幸夫先生对本书的出版,还要特别感谢我的朋友刘燕子,她不但自始至终不懈地推动本书日文版问世,还担任了本书的最终校对、监翻和解说工作。

王力雄

2010年5月2日



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内容简介


“当监狱之门在我身后锒铛上锁,
进入新疆的另一道门却悄然打开。
那道门内的新疆不再是文件、书本和信息中的符号,
而是真实的血肉、情感乃至体温。
我与新疆的土地和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
从此有了脉络相通、呼吸与共的感觉。”

新疆,它占去了六分之一的中国领土。换个说法,它的面积相当于三个法国,六个半英国;甚至新疆的一个县——若羌,面积也接近六个台湾,十个科威特。新疆,一旦进入某种场合,就从一个地名变成包含很多难题和对抗的历史。何谓“新疆”?顾名思义,“新的疆土”。但是对维吾尔人而言,那片土地是他们的家园,是祖先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只有对占领者才是“新的疆土”。维吾尔人不愿意听到这个地名,那是帝国扩张的宣示,是殖民者的炫耀,同时是当地民族屈辱与不幸的见证。

近年来,“新疆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超过“西藏问题”,成为北京当局最头疼的民族问题。所谓“新疆问题”,核心所在就是“东土耳其斯坦”的独立运动。九一一之后,中共当局以反恐名义全力镇压该独立运动,导致整个维吾尔自治区更为紧张的对立局势。

一九九九年,这本书写作的起点。那时王力雄刚出版《天葬──西藏的命运》。再写一本新疆问题的《天葬》是他最初的想法。不过当局以“窃取国家机密文件”的指控,让他锒铛入狱。不过这个牢狱之灾也成了他理解新疆的一个转折点。在今日中国,能让维吾尔人接纳汉人的地方,大概只有关押政治犯的监狱。那次入狱给他的最大收获就是结识了同是政治犯的维吾尔人穆合塔尔。这本书正是因为有了他,才有了现在的角度——不再居高临下,而是置身其中;不再用外人眼光,而是站到了维吾尔人中间。

这本书的内容是在不同时间所写,但都和穆合塔尔有关。第一部分是王力雄离开监狱后的追忆,记录了他被捕经历,包括与穆合塔尔的相识。

第二部分是作者出狱后四次重返新疆的经历,系根据当时的旅行日记编写。四次他都和穆合塔尔见了面。新疆对他的吸引,穆合塔尔已经是主要因素。那四次游历几乎覆盖了整个新疆(只有北疆一角未到)。没有机会自己游历新疆的读者,不妨利用作者的眼睛,尽管走马观花,却至少是了解新疆的基础。

第三部分是本书的重点——王力雄与穆合塔尔的访谈。那是按现场录音整理出来,除了理顺口语,基本保持原貌。你会如同坐在作者的位置,倾听一位维吾尔人敞开心扉。那席话将会带你直接进入新疆问题的核心。

第四部分则是王力雄对新疆问题的思考。写在他给穆合塔尔的信中。虽然被放在书的最后,却不是结论。关系到维吾尔民族命运的话题,仍需相关人士的进一步响应。

附:
中文版购买信息,见大块网站www.locuspublishing.com
中文版信息http://www.locuspublishing.com/searching.asp




(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日文版的腰封,让我很是意外很是自喜,那照片,拍摄于2003年9月,是我第一次去东土的留影……)


延伸阅读:

王力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http://map.woeser.com/?action=show&id=263

一张首次公开的现场照片http://map.woeser.com/?action=show&id=264

《我的西域,你的东土》:穆合塔尔如是说(选)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0/07/blog-post_05.html

BBC专访王力雄:新疆问题出路与思考http://woeser.middle-way.net/2009/08/bbc.html

2011年1月25日星期二

藏人觐见尊者达赖喇嘛没有罪



图片来自Facebook。


藏人觐见尊者达赖喇嘛没有罪

文/唯色

记得十一、二年前,我在西藏自治区文联当《西藏文学》的编辑,有一天,已经去世的好友加央西热悄悄告诉我,明天文联领导要清查所有藏人的家,让我赶紧去把佛龛里供奉的嘉瓦仁波切(达赖喇嘛)法像藏起来。加央西热是作家协会副主席,当然知道这次秘密的清查行动。文联有七十多名干部职工,藏汉各占一半,据悉只清查藏人而不去汉人家里,领头的是文联副主席、著名作家马丽华。

后来,我在一篇文章中写过:这天下午,在我的单位宿舍里,曾伴随我多少时光的唐卡、供灯、小小佛龛里的一尊泥塑的佛祖像,以及从印度带来的嘉瓦仁波切法像——这些,全部,对于我来说是信仰的象征,也充满艺术的美感,但此刻都得藏起来,因为他们明令禁止:不准在自己家里摆放凡是与宗教有关的物品。而明天,他们就将挨家挨户地清查,对,就是这个词:清查!当我把唐卡和供灯、法像和佛龛,全都藏在纸箱里的时候,不禁深感羞耻。于是第二天我早早出门,虽然屋里已空,但我不愿再受更大的屈辱。

前不久,因嘉瓦仁波切与中国境内的汉人知识分子进行网络视频对话,我非常幸运地,在视频上觐见到嘉瓦仁波切,聆听到他的开示,为此写了《无护照的我见到了嘉瓦仁波切》,在自由亚洲的藏语节目中以多卫康三种方言广播,美国之音的藏语电视节目也有介绍,听说激起了很大的反响。

有藏人在网上说:“互联网实现了没有护照也可觐见的可能,给老爸讲完这其中的故事后,他咬着饼子,老泪纵横。”我也在深夜接到年轻藏人的电话,说是闻讯后激动哭泣,认为这是一个鼓励。正如其意义并不仅仅在于我个人“索德钦波”(福报很大),我博客上的一个留言道出了沉重的现实:“众所周知,有些同胞仅仅是因为说了一句公道话,藏有一张达赖喇嘛的照片就打入黑狱,甚至折磨致死。”就在最近,23岁的那曲藏人格桑诺丹,因被指控浏览境外网站、在QQ相册中收藏达赖喇嘛的照片,被判刑两年。

“人人生而自由……”,“人人有思想、良心和宗教自由的权利……”——这是半个世纪前向全世界宣布的人权宣言中,最震撼人心和慰藉人心的两句。但也是最如同梦呓的两句。尤其在今天的西藏,我们从不知道我们还有可能听闻这与人生在世息息相关的话语的权利。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利。我们被迫听闻最多的,如雷贯耳的,响彻昼夜的,都是不准,不准,不准!

那么觐见嘉瓦仁波切,是不是就犯了生杀予夺的罪呢?与达赖喇嘛在视频上对话的中国律师滕彪,在接受自由亚洲藏语部记者卓嘎啦的采访时清楚地说:“对于藏人因为拥有达赖喇嘛的照片或者装饰物就被抓捕、判刑,这是非常粗暴地践踏宗教信仰自由和公民人权的做法。……与达赖喇嘛对话,无论是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无论这种对话的形式是什么,这显然都是不违反任何法律的。”

所以我在文章中也写了:“实际上,如今有不少中国各界人士见到过尊者,但他们并未因此而失去自由,既然都是这个国家的公民,藏人觐见尊者也不应有罪。”而这一点非常重要。所以我将这次在视频上觐见尊者的消息公诸于世,既是以此告诉企图控制我们身与心的强权者:藏人觐见尊者没有罪!同时也想让同胞们知道这一点,勇敢地付诸于行,包括以视频的方式,让流亡中的尊者回家,回到境内的子民当中,甚至也许有一天,尊者可以从视频里看见阔别已久的孜布达拉!

2011/1/19,北京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转载请注明。)

2011年1月23日星期日

“就像一扇窗户,让世人听到境内藏人的声音”


图为英文博客High Peaks Pure Earth http://www.highpeakspureearth.com/截图。


“就像一扇窗户,让世人听到境内藏人的声音”

文/唯色

北京奥运之前的某一天上午,正在北京学习中文的Dechen Pemba本要去上课,却突然被几十个警察押送至机场,直接逐回伦敦。第二天,中国外交部向驻京外媒宣布:她是民族分裂组织“藏青会”的骨干成员。当然这与北京奥运有关,更与2008年3月遍及全藏地的抗议有关,身为英籍藏人的Dechen Pemba,被中国有关部门贴上了莫须有的标签。

这个意外的遭遇反而成为一个契机。回到伦敦就读亚非学院的Dechen Pemba,不但对境内藏人的痛苦深有体会,更对境内藏人的愿望深有了解,在她的舅舅、著名学者茨仁夏加的支持下,共同开办了英文博客High Peaks Pure Earth,为的是将网络上境内藏人用藏文和中文发出的声音,翻译成英文,介绍给世界。

2008年3月10日始于拉萨的和平请愿,点燃了遍及全藏地的抗议之火,随即遭到血腥镇压,令世人震惊。但由于中国政府封锁真相、垄断信息,藏地的真实情势难以被外界所知。而当时,我的博客成为藏地信息的主要来源之一,每日所记录的讯息当即被翻译成数种语言,主持英文翻译的即是学者茨仁夏加。

正如茨仁夏加为我的关于这次抗议的记录之书《鼠年雪狮吼》所写的序言指出:“现代科技的简易与广泛,意谓着政府与有力的媒体帝国,不再握有传播信息的垄断之权。……博客的写作已经变成个人的有力工具,难怪中国政府如此害怕民众无阻碍地表达自己的声音。”大概从2004年起,藏人们开始用藏文和中文来写博客,我指的是境内藏人。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相当长的时间以来,境内藏人的声音很难为世人所听到,而是被控制了方方面面的国家机器所压制、所遮蔽、所改造、所替代。但互联网的出现,为难以发出声音的人们争取存在的空间,也为境内西藏与世界建起了沟通与交流的桥梁。而High Peaks Pure Earth正是这样一座桥梁。

我的博客“看不见的西藏”被认为是境内西藏第一个公共知识分子的博客,且因为是用中文来写作,在中文世界里也是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博客。我感谢High Peaks Pure Earth,将我博客上的许多文章翻译成英文,已经有许多西方人告诉我,他们正是在这个英文博客上读到我的文章,而这只是High Peaks Pure Earth其中一个栏目。

点击High Peaks Pure Earth这个博客,提供链接的主题多达五十多个,包括境内藏人的音乐、诗歌、图片和视频,并且还有两位博主以High Peaks Pure Earth的名义写的博文。从众多的藏文博客翻译的文章中,令人难忘的有作家、歌手加羊吉关于她在2008年3月间被拘押的记录。从中文博客翻译的文章中,去年夏天被中国当局重判15年的藏人精英嘎玛桑珠,他的妻子珍尕写的法庭纪实让外媒记者动容。而一个年轻的藏人歌唱组合制作的视频《新一代》,令人耳目一新的是比他们的RAP更精彩的充满勇气、理想的歌词内容。

可以说,High Peaks Pure Earth是第一个专门介绍境内藏人声音的英文博客。两年多来,境内藏人中关涉诸多方面的声音——更重要的是,这些声音都是一个个的个体藏人,用藏语或汉语发出的声音,不只是抗议之声,也有基于现实的奋斗之声——被High Peaks Pure Earth及时翻译成英文,并被媒体如纽约时报、美联社等转述,被其他语言的网站继续翻译,从而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得以了解到今日西藏的境况,以及藏人们的思想和行为。

已完成学业的Dechen Pemba告诉我,“High Peaks Pure Earth就像一扇窗户,让世人听到境内藏人的声音。”

2011/1/12,北京

(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 。)

【注】:这篇文章同时由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广播: http://www.rfa.org/tibetan/chediklaytsen/ukaylatsen/woser/high-peaks-pure-earth-01142011123159.html

2011年1月21日星期五

“故乡在月亮升起的方向……”



在Twitter上,我有幸结识了几位日本推友:@uralungta、@tonbani、@yuntaitai、@tibet_news_jpn、@hirochiyan,等等。

其实,见过其中一位,去年夏天的时候。

其实,后来才知道,@yuntaitai先生经常将我的博文,译成日文,由@tonbani先生贴在他的博客上,在此深表谢意。

而@tonbani先生,原来已在达兰萨拉生活了二十五年,说一口流利的藏语。据介绍,他是一位建筑师,在达兰萨拉参与设计了罗布林卡文化中心、TCV大厅、敏珠林以及其他的僧院和佛塔等,一直支持图伯特的事业。他的博客http://blog.livedoor.jp/rftibet/名叫“Tibet NOW @Lung-ta——Letter from Dharamsala”,即“当今图伯特 @隆达——来自达兰萨拉的信”,几天前,我链接在我的博客上了,请看右边的“链接”。

几天前,是藏历十五,达兰萨拉的月亮与图伯特的月亮一样圆满、澄明。@tonbani先生特意从他的居所,拍摄了达兰萨拉的月亮。当我由Twitter看见图片时,想起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
在那东方山顶,
升起皎洁月亮,
至诚仁增旺姆,
燃起祝福梵香……
@tonbani先生回应道:“対流亡的图伯特人来说,故乡在月亮出来(升起)的方向……”

@tibet_news_jpn先生也回应道:“尊者达赖喇嘛今天回到达兰萨拉了,但也许已经睡了……说不定明天早晨(可以)看到月亮”

我 @degewa也回应道: “看见了达兰萨拉的月亮,衮顿千诺!”(尊者护佑)

……


@tonbani: ダラムサラの東の山の端から満月が現れようとしている

意为:在达兰萨拉的东方山顶,即将升起圆月。



@tonbani: 満月が顔を出したところ。これをチベットからと眺めるニューカマーもいよう。

意为:明月升起,刚逃来的藏人们,眺望明月,怎不思念东方那边的故乡——图伯特。

Sar-joor(New Comer),藏语,新来的难民。



@tonbani:満月の日には僧尼は懺悔を行う。功徳が増すとて夜中オーマニペメフーンを唱える者あり。水月は幻と知りつつも、チベットに置きし父母、妻、夫、恋人、子どもを思い出す者多し。

意为:月圆之夜,所有的僧尼拜忏念经,静心修法,功德无量。

有人整夜诵持观世音菩萨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正如【大品般若经】:“解了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响如犍闼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

也有许多人,徘徊在月光下,无尽地思念着留在图伯特故乡的父母、妻子、丈夫、恋人、子女……



@tsunke: くんのためにおまけの一枚。ダラムサラからはチベットも日本も月の出の方向。

意为:@tsunke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梦幻的月亮啊。从达兰萨拉看去,图伯特和日本都是月亮升起的方向。



@tonbani: 月の輪

意为:月轮。

【感谢 @tonbani先生拍摄的照片;感谢 @uralungta对图说的翻译。】

2011年1月20日星期四

唐丹鸿:《康藏岗托停战协定》前后的恨与悲


图为金沙江畔的岗托小镇,虽是弹丸之地,却因七十九年前的“停战协定”,而成为历史上的重要地标。之后,一江之水竟成了某条分界线,在许多人眼里,只有走过那横跨江面的岗托大桥,才算是进入了“西藏”………对于我来说,因为父亲的故乡恰是岗托(在历史上)附属的藏东德格,我已经感觉到这纸“停战协定”,也与我的命运息息相关,这是后话,留待将来细说。

今日转载的帖子是旅居以色列的汉人作家、也是我的好友唐丹鸿的力作。读来如诉我心声,淋漓尽致。如:“把50年代康和安多藏人的反抗与‘历朝历代官逼民反’相提并论,包含的信息当然有:这些地方属于中国;如果不是当年官方政策不当把人逼急了,藏人的反抗也不是不可避免之意。那么这些地方真的属于中国吗?怎么属于的?西藏问题的本质难道不是侵略问题吗?历史无法假设,所以我们也无法假设:是否用“温水煮蛙”的方式,西藏问题就没有了。”


《康藏岗托停战协定》前后的恨与悲

文/唐丹鸿

1932年10月,在西藏昌都地区金沙江畔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岗托,十三世达赖喇嘛派出的代表与国民政府西康代表签订了《康藏岗托停战协定》。签署人有中国、西藏和调停国英国三方代表。停战协议中,西藏和中国双方同意以金沙江为西藏与中国的临时边界。由此,形成了金沙江东岸的大片藏区并入中华民国的局面。

粗看这份停战协议,包含两条明显信息:一,国民政府承认金沙江以西,是具有主权的、独立的西藏国;二,西藏政府放弃了对金沙江以东藏区的管辖,被称为康和安多的大片藏区归国民党中国统治。呵呵,1932年还在讨论边界问题。由此也不难理解,为何在持续不断的高调声称西藏自古以来属于中国的宣传中,《岗托协定》被暗哑地闲置在角落里,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所知。

其实,既然是“停战”协定,当然在签署之前有过战争。那是一场、或一些什么样的战争呢?

一.供施关系的终结与赵屠夫

先简单说说大清与西藏的供施关系。所谓供施关系,就是一个和尚和他的俗人施主的关系。施主供奉小到饭食清水、大到金银珠宝乃至提供安全保护等,和尚为施主念经消灾祈福。中国当今求神拜佛的人也不少,俗家弟子对上师竭尽尊敬与虔诚,应该不难理解供施关系。这种供施关系上升到五世达赖喇嘛及其历代转世,与满清太宗皇帝及其继承者之间,应该说也符合外交对等,一国之君对一国之君。达赖喇嘛作为满清皇帝的佛教上师,为施主及其属民的福利在宗教方面进行祈福和举行相关的宗教活动;满清皇帝施主进行供奉,包括为自己的上师喇嘛及其属地遭受外来侵害时提供军事援助。

这是一种建立在相互尊重和信任基础上的独特的外交关系。不幸的是,随着一方权力欲和占有欲的膨胀而被打破。供施关系到了清朝末期,被施主天朝涂抹了骇人的血腥。

自以为世界中心、万朝来贡的天朝那些年遭遇列强攻击,岌岌可危。朝廷忽然想到西部高地关乎国防。东边打洋枪洋炮不行,西边吐蕃佛国没几个兵马,吃桃子要找软的捏,决心向川边藏地派官设置,实行“改土归流”的同化藏人政策,巩固川边(注意,四川已经属于边境,此乃经营边务)。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清廷驻藏帮办大臣凤全,赴藏途径金沙江畔的巴塘,见那里土地膏腴适宜农垦,就开始向当地藏民摊派各种杂役,大开垦场横征暴敛。最讨厌的是,他就跟共产党人一样,对藏民千百年来虔信的佛教视若敝屣,强令“每寺只许住喇嘛三百名,余则一二百名即行还俗,如不遵允,定行诛戮……又执枪炮,打毙近卫喇嘛十余名。”所作所为激起藏民愤而抗击,巴塘人在丁林寺喇嘛带领下捣毁垦场杀死垦夫,并杀死凤全及其随行卫队共六十五人。

“巴塘事件”发生后,四川总督赵尔丰等人迅速前往“征剿”:“剿办巴塘七村沟,搜杀藏民达数百人,尸体抛入金沙江,而且将其中七个暴动首领,剜心沥血,以祭凤全”。紧邻乡城人准备支援巴塘,赵尔丰又围剿乡城,一千二百一十名僧人和俗人被殺。将“乡城桑披寺、巴塘丁林寺焚毁,将寺内佛像铜器,改铸铜元,经书抛弃厕内,护佛绫罗彩衣,均被军人缠足。惨杀无辜,不知凡几。以致四方逃窜者,流离颠沛、无家可归。”(“赵尔丰及其巴塘经营”《西藏研究》1989年第4期)

由此,可以说千百年来靠地理天堑为屏、君子无犯为信、几无边防的西藏东南边陲,被这位人称“赵屠夫”的清末大臣武装占领了。随后该屠夫在川边康地经营数年,严刑酷法镇压藏人原住民、侮辱和践踏藏人的风俗与宗教信仰,废除噶厦地方行政官(土司)之职(即所谓改土),设立汉官掌管一切事务,修路建桥架设通讯电线、派“援藏”人员赴藏培训汉地手工艺、辟地造田设立“农业试验场”、办学强制汉语教育等(即所谓归流,入天朝的流),推行了一系列似曾相识的殖民同化政策。这套政策与如今“大救星”的“民改”、“援藏”、“西部大开发”等大大地异曲同工。


改土归流强迫巴塘藏人女子必须穿旗袍,说官话,取汉名,用汉字,信孔教。

为了进一步巩固占领,赵屠夫还建议清廷在沿打箭炉(康定)至工布江达那大片藏人称为康的地区设一个新的省:西康。于是那片千百年来几乎连汉人的毛都没一根的藏地,就单方面自行出现在当年的中国地图上了。由于赵尔夫征服和归流手段狠辣有功,清廷继而命他为驻藏大臣,兼任川滇边务大臣。但因藏人对之恨之入骨坚决反对,他才没有赴拉萨上任(由此也可见委派外交官与委派省委书记是不一样的哈)。该屠夫继续一路缴杀,占领了康区的江达、贡觉、山崖、瞻对、波密和白马岗等地,更建议乘胜占领西藏全土。

1910年清军武力入侵占领拉萨,宣布“废黜”达赖喇嘛。十三世达赖喇嘛和西藏政府抵抗满清后被迫流亡。

对西藏的武装入侵,破坏寺院以及迫使自己的上师和供养对象流亡,完全违背了供施关系中满清皇帝要保护上师喇嘛及其宗教和人民的义务。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正当反应则是取消供施关系。而满清宣布“废黜 ”达赖喇嘛的行为则比较搞笑,因为达赖喇嘛的地位和尊号并非如一些中国学者所说那样是满清皇帝“赐予”的,而无非是五世达赖喇嘛与顺治之间,为表互相尊重和相互承认互赠尊号而已。因此西藏噶厦政府声明:“……皇帝给与达赖喇嘛的名号不过是表示一种尊崇,达赖喇嘛的权利和地位根本不取决于这些名号……有关‘废黜’达赖喇嘛的问题,就正如达赖喇嘛试图通过收回‘支那地方文殊大皇帝’的名号来‘废黜’满清皇帝是一样的。”(西藏诸噶伦和国民大会致印度总督的信件,“伦敦印度事务部政治与机密档案” 荷兰 M.范普拉赫《西藏的地位》)后来的历史也向我们证明了,谁也无法“废黜”达赖喇嘛在藏人心中的地位。

从1908年到1911年清朝短暂地控制了西藏,而藏人的抵抗从不曾停息。1911年满清灭亡,到1913年驻藏官员和占领军被陆续逐出西藏,西藏与中国不存在任何法律或政治上的关系了。1913年十三世达赖喇嘛声明西藏独立。1932年的《康藏岗托停战协议》就是独立的西藏政府与中国国民政府签署的。

二.“康藏冲突”及安多的浩劫

1.“第一次康藏冲突”

从1903年到1911年,满清施主变脸为恶邻,从川边的藏东南边陲到攻占拉萨,在西藏制造了一系列的血腥与混乱。那么,满清灭亡后到《岗托协议》签署的20年间,在那片赵屠夫“规划”的“西康”——西藏金沙江沿线的康和安多,又发生了什么呢?

1911年冬,四川总督赵尔丰在成都被处死。康区随即发生动乱。许多在改土归流中失去权力的土司、寺庙,乘乱杀掉或赶走清政府委任的官员与军队,攻占县城,恢复原有的权力。赵尔丰等在康区进行数年“改土归流”同化经营的约30个县,迅速瓦解,仅康定、巴塘、道孚、甘孜、德格、邓柯等少数几个县未被藏军收复,亦均告急。

1917年驻扎类乌齐的川军抓获两名“越界”割草的藏军,押往昌都。西藏方面要求将两名藏军交由西藏地方自行惩处。川军统领彭日升一“爱国”就潇洒了一把,把两名割草的藏军的头给割了。藏军怒极 ,当即发兵袭击川军驻地,占领了类乌齐、恩达等地,进而围困昌都、察雅。彭日升频频告急,那时中国到处都在闹独立抢地盘,四川军阀同云南军阀作战正忙,“藏独分子”“分裂祖国”都不关军阀们鸟事了,仅有川边镇守使陈遐龄派出一个营友情援救。1918年4月昌都被藏军收复,彭日升等被俘。此后,藏军分南、北两路东进,连续收复德格、邓柯等7县。7月藏军同川军在甘孜以西之绒坝岔激战20余日后,各据雅砻江两岸。川军派代表前往昌都谈判,经英国驻华副领事台克曼等调停,最后西藏政府和国民政府以及川军签订《边藏停战退兵条约》:将康区的邓柯、德格、石渠和昌都、类乌齐、察雅、三岩等县划归西藏暂管。赵屠夫侵占下的33个县,到川军这里仅剩17个县了。(《中国西藏的历史地位》五洲传播出版社, 1997 )

对藏人来说这是收复失地。中国学者称之为“第一次藏军东犯”,带着“遭受侵略”的悲愤。那时西藏政府若是一个地方政府,哪有资格与国民中央政府签停战条约?大概为了符合“自古以来”之说,后来改为“第一次康藏冲突”。“康”指西康,其实那时“西康省”还在画饼阶段,不过忽悠一下虽号称“西藏自古以来属于中国”,却对西藏一无所知的爱国统一狂们,不用费什么力气。


2.拉卜楞地区的浩劫(1918-1928)

满清谢幕,中国进入军阀狂欢时代。战争,是这些军阀获取权力和财富的专门职业。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加之政局动荡,祖祖辈辈生活在甘肃青海一带的安多各部落,放牧、种地,念经,远离仅有1万多藏军的噶厦政府保护,更难逃这些军阀的屠杀摧残。

中国《甘南藏族自治州概况》一书也承认,拉卜楞寺政教合一的权利全部掌握在历代嘉木样活佛之手。1916年,第四世嘉木样活佛圆寂,任命阿莽苍活佛为摄政。

拉卜楞寺管家宗哲嘉措为保自己地位和权利,以河南蒙古亲王和民国回人军阀马麒为靠山,引起摄政阿莽苍活佛及拉卜楞僧众强烈不满。拉卜楞寺僧官大会中,僧众将宗哲逮捕,并决定撤销宗哲管家之职。宗哲逃跑找马麒求援,马麒早有控制拉卜楞寺的野心。派人去拉卜楞寺调查,阿莽苍和拉卜楞寺及下属部落代表和80多议事代表都认为这是寺院内部事务,外人无权干预。1918年6月,马麒派马麟率兵数千人赴拉卜楞寺武力解决。拉卜楞属八部落和附近十三村庄的藏民千人,奋力抵抗马家军阀部队,终因寡不敌众,保卫拉卜楞寺的部落兵2000余人伤亡,马家军阀驻扎拉卜楞寺,烧杀抢掠,当地藏人和寺院受到极大损失。

同年底,马麟又会同西军马国良部,合计6000兵力,攻击阿莽苍活佛供养地阿木曲乎。大肆抢掠,并破坏附近30座寺院。“噶丹曲阔林”被焚毁,该寺富丽堂皇的殿堂、浩如烟海的经典著作、以及阿莽班智达的全部著作、许多医学著作及诠释、《安多政教史》等上万木刻版被付之一炬。屠杀僧俗700余人。直逼到阿木曲乎部落头领表示屈服投降才收兵。阿莽苍活佛逃亡于欧拉部落,最后死在那里。

由此,马家军阀在拉卜楞寺建营,长期驻军。嘉木样五世转世灵童寻访到后,藏人僧众要求驻扎在拉卜楞寺的马家军撤出,并不得再干预拉卜楞宗教和地方事务。马家军又用兵万人,挥师直进拉卜楞地区,焚毁村庄寺院,杀人如麻一片焦土。这次军事行动,连四川省长杨森、甘督陆洪涛都看不下去了,电请北洋政府制止。经此浩劫,拉卜楞地区更形萧条荒凉。(《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我故乡的悲惨史》丹增华白尔,吐蕃作家协会 达兰萨拉)

3.狂杀果洛、黄南等各部落

1920年,军阀马麒遣二百余名士兵到果洛阿尼玛卿山脚下强行扎帐采金。果洛各部落藏人集众抗议,遭军队开枪射击。由此,果洛藏人群情激愤,杀了采金兵员的大部分,仅四十余人生还。1921年初,马麒派其弟马麟率两千余骑兵前来报复。果洛人众在几大部落土司带领下,以刀茅弓箭火药枪等,与马家军阀的快枪大炮抵抗,遭到重大伤亡。阿尼玛卿雪山以南,黄河以北的大片藏区被马麒军队占领。马麒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一片焦土。果洛藏人被军阀屠杀7000多人。并砍去牧民头颅示众。那时到处可以看到许多婴儿伏在无头女尸上吃奶的惨状。众多寺院被毁,法器、佛像等被破坏和抢劫。被抓去的妇女和儿童有2000多人,妇女遭受强暴。

继而马麟部队移驻玛城金隆缠,监禁果洛三大部落活佛和士官,强征牛马,强索金银财物。把劫后回来找寻死尸和财物的人都抓起来,一一斩首示众;被拷打致残的,头上压上石块直到其死亡。这次被惨杀和抓去的人数约千人以上,仅一个小山坡上,就有骨骸67具。(《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我故乡的悲惨史》丹增华白尔,吐蕃作家协会 达兰萨拉)

马麒任甘边宁海镇守后,沿西宁、玉树设立驿站,用兵征服该通道上的安多藏人大部落阿木曲乎,建立兵营;同时,与驻循化西军一起用兵镇压尕楞藏人的武装反抗。这支著名的军阀在安多藏地横征暴敛苛以重税。1922年,马麒派侄子马步元率骑兵千人镇压同德赛力克寺藏人僧俗的抗税暴动。他们先镇压了环曲乎、环科日两个部落,接着攻入赛力克寺,焚烧一空。该地区公贡麻、夏卜让、瓜什则以及保安地区的和日部落奋起抵抗,马部杀死部落头人和牧民100余人。甘督张广建也派兵攻破隆务寺,蹂躏黄南藏人各部落。黄南藏人各部落与马氏家族结怨,并在马步芳时代也遭受多次镇压,这些藏人部落和果洛、甘南的藏人部落一样,一提起马氏家族,无不切齿痛恨。(《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4. 第二次康藏冲突、青藏战争与《岗托停战协议》

1930年5月,西康甘孜的白利土司与大金寺因土地差民纠纷发生争端。藏军支持大金寺,出兵占领了白利。驻扎甘孜的川军出兵白利,与藏军开战。当时四川军阀也在互相混战的百忙中,忙不过来。藏军遂顺利占领了白利、甘孜、新龙(瞻化)和囊谦等地。当时国民政府还嘟嘟哝哝怪英国提供藏军军火,英方回应说这是印藏间订有供应西藏用于自卫军械的条约。国民政府又派员与十三世达赖喇嘛交涉,请其令藏军停止东进,并派员谈判解决。于1932年春双方拟定停战草案。草案规定允许被藏军占领的甘孜、新龙由藏军驻守,被俘川军放回。

青海这边:马麒死后其弟马麟继任省主席,其子马步芳也想当省主席,与叔父争权。南京方面蒋介石打算让青海民政厅长王玉堂代省主席。马步芳先挺叔父,与青海官员联名推荐举马麟继任。蒋介石只好任命马麟继任青海省主席,马步芳任新编第九师师长。马麟虽然当上了省主席,但青海的军政大权实际掌握在马步芳、马步青之手。1932年初,胡宗南的中央军第一师进驻天水。胡宗南深感马步芳势力日增,决心剪除。

就在这时,玉树藏僧和青海商人因货物价格问题发生纠纷。马步芳为了阻止蒋介石、胡宗南进占青海,利用此机故意扩大事态,迫使玉树僧人们请求驻昌都的藏军解决纠纷。藏军攻占囊谦,于6月进入玉树地区,爆发了青藏战争。为了不再丢掉那些由赵屠夫吞并、后在军阀口中剩下一半的安、康肥肉,蒋介石只得命令马步芳出兵攻打藏军。(《中国西藏的历史地位》五洲传播出版社, 1997 )

这次战役在《国民党政府行政院报告》中作了如下记述:

北路藏军与青军交锋于青康边境玉树一带,青军指挥马步芳,藏军指挥为厦苏代本……双方官兵总数在二万以上,历时五月,战线延长南北数千里,死亡在四千以上。实际上青藏之间的军事冲突持续将近一年,在交战地区,除藏军对民间有烧杀抢掠行为外,青海马步芳军队也多所杀戮与劫掠,并对当地有关部落以“通藏”为名,罚以银元和马匹牛羊,使当地藏族人民遭到巨大痛苦和损失。

什么样的“巨大损失”呢?

1932年6月,马步芳派马忠义、马元海率部进兵,镇压上果洛达武、麦仓、德昂仓、上下巷千、多巴等部落。上果洛阿木去乎牧民惨死二千余人,几乎完全灭了这个部落;俘其妇女二百余人,转手送给临潭西道堂作为奴隶,大部分折磨而死,仅剩二十余人流落甘南各地。还惨杀达武、麦仓牧民二百余人,德昂仓牧民一百八十多人,抢获马、牛、羊五万余头……(《马步芳家族统治青海四十年》 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3月第二版)

“至于俘虏的藏族战俘,马步芳下令一律残杀,这些俘虏多被当场用马刀砍死,人头挂在马上回青海邀功。

除此以外,马步芳在果洛,玉树地区使用部族灭绝制度,往往把一个部族杀的一个不留,除了少数长相较好的妇女被留下给士兵军官做小妾以外,老弱妇孺一律砍杀,连几岁的幼儿也不放过。死于马家骑兵刀下的藏族战俘数千,至于被屠杀的平民就更多了……甚至在一次屠杀后,马家军还挂起了被杀者的222颗人头,让亲属花钱来赎,每个人头至少一百块银元!”(《老萨谈中国的俘虏历史》,作者萨沙。和讯博客“涅瓦河边”)

可怜西藏噶厦军队兵士只一万七千人,与川军、青军经过这些殊杀,再也无力保卫安多、康区那些有同样的信仰、说同样语言的边民,最后藏军全线溃败,马军逼进昌都,并与四川刘文辉部联合出击,进军昌都。据当时在青海南部边区警备司令部任秘书长的姚钧在其《青藏战役的内幕》一文中说,马步芳的企图是要和川军联络一致,会攻昌都。昌都为西康财富之区……其藏兵之军械、辎重粮秣,俱储备于此……马步芳以为乘此时机会攻昌都,可能获大量军械及金银财物,且得川军支持,他可在西北称霸;其次是想在这次战役中,向国民党中央多领些枪枝弹药等军用物资和临时军费,以充实其军事实力;三是借这次战役在蒋介石前邀功,作为他日晋升的资本。

这是一个残无人道、不可理喻的邻国。1932年10月,十三世达赖喇嘛派出的代表与国民政府代表签订了《康藏岗托停战协定》,放弃了对金沙江以东藏区的管辖,被称为康和安多的大片藏区归国民党中国统治。

5. 战停,杀不止

而被国民党收编的马步芳部队的血腥屠杀,一直持续着:1933年8月再次镇压果洛藏人部落,杀牧民二百余人;同年9月,进攻洋玉部落,将并未反抗的该部落一百余户消灭;1935年又作第五次镇压,长驱白玉寺,果洛各部落均不及措手,不得不承认应差纳款永远服从;

1938年马步芳派兵进驻果洛,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民脂,激起藏人反抗。事变传至西宁,马步芳派骑兵前往报复,揭开了历史上罕有的大屠杀:两天之间惨杀无辜藏人一千余人,其中妇幼六百余人;寅夜逃脱了二百多人,马家军跟踪追击,凡有烟火和帐篷之处,刀光起落无一幸免。有一士兵一天之内竟杀死牧民六十多人,向手无寸铁、跪地额手哀求的妇孺老弱,横头直劈;还有十几个藏人被杀于喇平福身死之处,取头祭喇。所抢掠的牲畜财务不计其数,烧毁白玉寺等五处寺院……这些部落的家园一时成为灰烬。这只军队继续沿黄河南岸荼毒,虏康干等部落的妇女小孩三百余人为奴…… 大屠杀后,有两个部落的土官,收集劫后各部落余众,辗转流亡于四川境内松潘等地。部落首领几经托人纳贿,终于见到蒋介石,馈送礼物,要求果洛改隶四川管辖,以免遭马步芳迫害。蒋介石一番太极推诿,致使这些流亡者继续流落青、川边境的山林地带,还被川军敲诈军马一千五百匹。


马家军阀血淋淋的军刀和上面充满讽刺意味的刻字“保境安民”。

继1938年大屠杀后,1941年,因果洛藏人拒绝马步芳政令,马步芳第七次派大军,从西宁出发镇压果洛藏人。经过两个多月的屠杀,先后毁灭了上果洛、下果洛、中果洛在黄河沿岸的一些藏人部落,死难牧民一千八百余人。这支“平叛”部队在上果洛的暴行尤为残忍。上果落部落散处黄河沿岸,约有帐篷七百余顶,那时还不知道厄运降临,仍在那里悠然放牧。忽然枪声大作,无辜的藏民半数已被击毙;其余夺路逃命,慌不择路反而奔向火线,尽数应声倒地;在山壁沟崖躲藏的,也多被俘虏,遭乱刀砍杀。妇女遭奸污后刺死或劈死,有的母子死在一处,小孩身被刀创多处,僵伏在母尸上。尤其残毒的,是在赛日科将牧民四十人活活刨腹,取出心肺。在这次大屠杀中,马步芳的部队还做了两件杀人越货的案件:康干、康赛在西藏贸易的商队,尚不知道果洛发生了血案,正从西藏返回。近两百驮牛满载氆氇布匹,同行的还有从拉萨朝佛归来的男女牧民一百一十多人,带着《甘珠尔》和《丹珠尔》等珍贵经卷。刚抵上果洛既被马军截获。有三四十人不堪虐待跳湖自尽,因水浅尚未淹死,被军队开枪击毙,其余牧民也被杀。后又有西康商队被该军截获,商民二十多人被击毙。

杀、杀、杀……抢、抢、抢,除了果洛,还有玉树休马、百日麦马、雅拉、藏欠、伯虎、江赛部落等,国民党马步芳的军队到处欠下命债,更抢掠没收牲畜金银等巨额财物,重税搜刮;还屠杀抢劫同仁和日只桑部落,兰采村,洗劫什藏寺……(《马步芳家族统治青海四十年》 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3月第二版,《青海三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1月版)

“1968年开始,达赖喇嘛对国际国内情势做出全面审视和深思熟虑的同时,与当时的议会议长,副议长,噶厦有关人员及博学专业的西藏友人进行深入讨论后,于1974年确定不追求独立,而是争取名副其实自治地位的内定政策……西藏民族人口不过六百余万,历史上康区和安多的不少地区因遭蚕食而脱离噶登颇章政权的有效管辖范围;1951年西藏丧失独立之时,西藏政府的控制区只限于目前所谓西藏自治区的范围,因此,即使根据历史恢复主权独立, 仍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藏人处于这个范围以外,故不论从长远或眼前而言,与其寻求西藏部分地区与中国分离,不如寻求整个西藏民族统一实现名副其实的自治更为有利。”(达赖喇嘛驻北美办事处代表贡噶 扎西2011-01-14 02:48:48关于中间道路的推文)

断臂求存的《康藏岗托停战协定》饱含着绵延的痛苦,和对康与安多的愧疚。“与其寻求西藏部分地区与中国分离,不如寻求整个西藏民族统一实现名副其实的自治”,更包含了不再相弃、生死与共的同胞之情吧!

三.人血胭脂

从赵尔丰到马步芳,从清末到国民党政府,如此血腥的“统一”史,并未让中国爱国者有丝毫良心的不安。不但狂杀藏人、也狂杀汉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的赵尔丰、马家军阀这些杀人疯子,在很多方面也遭汉人诟病口水,切齿痛恨。马步芳的军队更曾把红军绞杀、奸淫得灰头土脸。赵屠夫、马步芳家族等在共产党的宣传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杂碎,但因他们是入侵占领西藏的先锋前辈,所以大家竟都飘扬在“爱国”、“统一”的红旗下了:


赵尔丰临刑。

在网上输入“赵尔丰”,你就会看到,他们对这位赵屠夫杀汉人称之为“历史污点”,而对其在西藏的恶行,则充满深情的絮语与讴歌:“沉冤百年的民族英雄”、“带兵入藏平叛的清朝大臣赵尔丰的历史功绩”、“怀念民族英雄赵尔丰”、“收复西藏的英雄”……在“西藏人权网”上,一个中国社科院边疆研究中心的副研究员写到:“后人对于赵尔丰的评价差异比较大,因为其在镇压保路运动中,手段残忍。然而在赵尔丰经营川边藏的数年里……改土归流必定昭然史册……”曾经在西藏生活二十余年、以书写西藏闻名的的汉人作家马丽华,在其书中为人们描绘了一片美丽多姿但决不痛苦的“新生”的天地,她就“改土归流”感叹到:“行将就木的一个朝代居然出现这等有所作为的封疆大吏。……后来的西藏人即使在说赵尔丰的坏话时,也不免先自带了三分敬意。”她对那片风光旖旎又有些顽劣不化的苍茫雪原的“爱”充满字里行间,是因为共和国也“爱”西藏。而当今许多号称追求“自由民主”的人士,说起共产党千怨万恨涕泪滂沱,惟独对“藏独”,却誓与共党共裆。

杀汉人属残忍,杀藏人是爱国。不,其实杀汉人也不算什么,只要都归于“中华民族”之流。为了证明西藏自古属于中国,学者们是那么风骚地拥抱着清朝,说清朝当然是中国,因为满人后来说汉话、认同汉文化了。多么神奇的人性啊,强奸者后来采取了被害人喜欢的姿势,被害人与强奸者喜结良缘!“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什么的通通可化为被窝下的娇嗔。这么说来,若真想把西藏吞个毛发不剩的话,十几亿汉人先学藏文、转经拜佛吧。

中国官方隆重推出的《中国西藏的历史地位》一书铿锵地“学术”道:“中华民国历届中央政府为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民族统一,积极维护和行使了对西藏的领土主权。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伊始,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就向全世界宣告,中华民国是合汉、满、蒙、回、藏等多民族为一体的共和国。”只好再次感叹这是多么神奇的国度啊,一个刚成立的临时政府的临时总统“宣布”你丫是我的就行了;而西藏那个持续了数百年的政府并合法在位数百年的达赖喇嘛宣布西藏独立就不算!

可是那时候支那大地上,各路牛鬼蛇神也纷纷宣布独立啊。于是这位号称“三民主义”的临时总统发表《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言书》,宣告:“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武昌首义十数行省先后‘独立’,所谓‘独立’,对于清廷为脱离,对于各省为联合,蒙古、西藏意亦同此,行动既 一,决无歧趋,枢机成于中央,斯经纬周于四至,是曰领土之统一。”孙总统的民族主义,不含藏蒙民族主义;民权不含藏蒙的自决权利;民生,很快你就会看到,在国民政府时期,藏人和别的少数民族的民生都是浮云。

网上搜索马步芳、青海三马,你会看到“匪首”、“荒淫”、“蹂躏五千女子”、“连外孙女都蹂躏”、“残暴”等一片骂声。哈哈,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爱国的可爱一面:

“其实马家军阀阻止了内蒙、新疆、西藏的独立为国也立过功!......马家军阀的确在西北干了很多残暴的事情!但马家军阀难道没干过好事情?……如果没有马仲英消灭‘东突***国’的话新疆也独立了!再有西藏曾经在英军策动藏军攻占青海和四川藏区想建立大西藏,刘文辉当时就挡不住藏军,最后还是青海马家军出面打败了藏军!”(铁血论坛 http://bbs.tiexue.net/bbs73-0-1.html)

“杨作山的《马麒对藏政策述论》(《回族研究》1996年第4期)作者认为马麒的对藏政策……具有反帝和维护祖国统一的一面”(《青海三马》)
图为回族军阀马步芳
“……青海军在维护国家统一,稳定西部边陲,保障西藏安定方面作出了贡献,马步芳作为青海最高军事指挥官也声誉鹊起。(铁血社区“马家军打击西藏亲英势力之战”)

一篇书评“读《西藏历史地位辩》”(民族出版社,1995年9月第1版)作者是到西藏做学术和考古研究的,如此写到:“这本书 高扬爱国主义、民族团结的旗帜,从历史方面来证明西藏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是不可分割的”。这本挥舞爱国主义旗帜的书,是针对夏格巴著作《西藏政治史》和范普拉赫著作《西藏的地位》的,而这两本被批判的书,你却无法在中国找到踪迹。

一说“统一”,大家就很High 。他人的血,大可成你们灿烂的胭脂。提醒一下,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八国联军、南京大屠杀时,别忘了人血胭脂让你们的爱国主义表演徒增喜感。

四.“爱恨悲痛更真实”

我写这篇文章,源于一次小小的争论。谈到共产党终究会把人们逼到反抗,一位朋友说:“中国历朝历代都是官逼民反。50年代藏区暴动,也是被逼反。”这话在汉人看来可能毫无问题,藏人听来就不见得是滋味。一位藏人朋友果然说:“抗日战争也是官逼民反吗?50年代藏人的抵抗不属于‘中国历朝历代’的被逼反。”

5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终于跨过金沙江,完成了赵尔丰、马家军阀和国民党没有完成的“统一大业”,在这片大陆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剧痛的伤口。中国把这场侵略称为“解放”,把50年代对康和安多藏人的屠杀称为“平叛”;而藏人自己,认为康和安多的这场力量悬殊的绝望的搏斗是“护教救国抗战”。每年的三月,对藏人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月,因为在这个月,50多年前他们的达赖喇嘛被迫流亡就再也没有回来;每年这个月也是胜利者弹冠相庆的月,50多年前,他们在这个月宣布取消西藏政府,然后每年他们在藏人沉默的哀痛中庆祝“百万农奴解放日”……

把50年代康和安多藏人的反抗与“历朝历代官逼民反”相提并论,包含的信息当然有:这些地方属于中国;如果不是当年官方政策不当把人逼急了,藏人的反抗也不是不可避免之意。

那么这些地方真的属于中国吗?怎么属于的?西藏问题的本质难道不是侵略问题吗?

历史无法假设,所以我们也无法假设:是否用“温水煮蛙”的方式,西藏问题就没有了。

在这个争议中,我也抬了一杠:哪朝哪代,“博”,西藏成为中国“藏区”的?

这位朋友来信道:“第一,我的原意只是说,藏人是被逼反的,中共内部文件也承认青海藏人是‘官逼民反’。我想我当时应该加上一个限定词:‘周边四省的藏人’。第二,从历史角度来看,岗托停战协议签订,汉藏以金沙江为界,康区成为西康省,这是一个事实。 而中共进入周边四省藏区时,除了青海的昂拉地区有过激烈的武装抵抗之外,其他地区基本上没有发生抵抗。武装抵抗是在1956年之后发生的,原因你也知道。事实上,根据中共文件,他们从1949年之后,就制定了一整套类似‘和平演变’的逐步瓦解、分化藏区的策略,到50年代中期已经开始奏效。另一个事实是,虽然是全面反抗,但是从人口比例来说,真正反抗的人数约占当时总人口的百分之10 左右。”

就这位朋友对西藏困境的同情和研究程度来说,这番话真的使我很困惑。这里似乎有一个根本分歧:若是“官”不逼呢?就皆大欢喜了吗?问题是,中国政府凭什么要成藏人的官呢?

关于《岗托协定》,当时我正在Skype上采访一位在上海读研究生的藏人女生。我顺便把朋友的这段话拷贝给她,问她怎么看这个“历史事实”?这位年青的藏人女学生说:“要单说协议这个‘历史事实’,我们也许只能痛苦地接受;但对我来说,这个事实背后的爱与恨、悲痛和屈辱更真实。” 实际上,《岗托协定》是个“事实”;19年后一边在拉萨对15岁的十四世达赖喇嘛连哄带吓,一边屯兵金沙江畔,攻陷昌都,签下《十七条》,也是事实。正如《塘沽协定》与满州国同样是事实。

至于说“中共进入周边四省藏区时,除了青海的昂拉地区有过激烈的武装抵抗之外,其他地区基本上没有发生抵抗。”这话到底要说什么呢?难道一开始就是顺民,挺欢迎金珠玛米的?我在达兰萨拉的采访中,想得简单点的“叛匪”告诉我:“汉人撒了很多传单,传单上说他们讲平等,他们是来帮助我们,帮助完了就走。我们想:佛教也说众生平等,没错呀,再说来帮我们也是好心啊”;而早看透了的“叛匪”则说:“他们把土司头人弄去开会,许官位要求合作,而他们的军队就在外边。藏人人没有几个,枪没有几条,抵抗什么?”

“事实上,根据中共文件,他们从1949年之后,就制定了一整套类似‘和平演变’的逐步瓦解、分化藏区的策略,到50年代中期已经开始奏效。”是啊,温水煮蛙本来都快熬成一锅鲜汤了,谁知派去的积极分子太多,分田抢宅批斗人,把那帮青蛙早早地逼暴动了。

真正让我跌出了隐形眼镜的是“另一个事实”:“虽然是全面反抗,但是从人口比例来说,真正反抗的人数约占当时总人口的百分之10左右。”百分之十,差不多一户出一个了,难道老、弱、病、残、女通通上山打游击当“叛匪”,才算得上“不归顺”?13亿屁民,反抗的有1.3亿吗?恭喜天朝,固若金汤啊,维什么稳?

2011.1.10 特拉维夫

【民主中国首发:http://minzhuzhongguo.org/Article/ShowArticle.asp?ArticleID=18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