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25日星期一

“我们有自己的图腾、文化和历史!”

图伯特古老壁画讲述藏人演化说。

“我们有自己的图腾、文化和历史!”

文/唯色

新年伊始,中国的教育部发布新的通知,要求全国各级各类学校,于春节期间组织学生参与“给祖国母亲拜大年”活动。这个“拜祖国”的内容十分琐细:一拜壮美河山,二拜炎黄始祖,三拜历代英杰,四拜革命先烈,五拜英雄模范,六拜亿兆黎民。中国的一位大学教授在其博客上讽刺说“壮美山河持续遭到祸及子孙的破坏性开发和重度污染”,且被达官富豪“分割为一个个私家领地,“穷孩子是见不到的。”

而这段批评相信会触动许多人的内心:“拜炎黄始祖,涉嫌强制统一人们信仰。炎黄二帝是史前传说人物,主要被汉民族崇奉为始祖。……21世纪了,教育部出面要求所有学校组织拜炎黄始祖,既强制干预了个人信仰,也对其他民族固有的始祖崇奉不尊重。”这让我想起两个月前,在中央民族大学听维吾尔学者伊力哈木先生的讲座时,他特意加重语气说:“我们不是炎黄子孙,也不是龙的传人,我们有自己的图腾、文化和历史!”

作为世世代代生活在雪域高原的岗坚巴当然也是这样。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自古流传的传说、也从来没有任何一页自古记载的典籍,表白过或者承认过,我们与全然不相干的“炎黄”有什么瓜葛。翻开我们的《青史》、《红史》、《白史》等等史书,无不蕴含着深情和美感,讲述在“上部阿里三围如水池,中间卫藏四翼如水渠,下部多康六岗如田地”的雪域高原,观世音菩萨化身的猿猴与至尊度母化身的岩罗刹女繁衍黑头藏人,更早的本教则有着更为远古的创世说。许许多多的古老传说其实更多的与印度有关,尤其是我们的宗教源流。

最近,我在阅读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的著作《身份与暴力——命运的幻象》,他指出,“只有承认我们生活中关系的多样性,并且作为这个世界的共同居民而理性地思维,而不是硬把人们塞入一个个狭窄的‘盒子’中,也许才有可能实现当代世界的和平。”遗憾的是,愈来愈法西斯化的中国挥舞着国家主义与民族主义这两把利刃,甚至连毛泽东时代装模作样反对的“大汉族主义”也弃之不顾了,索性要将被其控制的众多“少数民族”逐个同化并且加快其同化进度。一年前,中国总理颁布将中国传统节日——清明、端午和中秋改为法定假日的法令,要求这个国家的56个民族都须在这三天过这三个属于汉民族的节,从此换上与汉民族一样的“中国表情”。而如今,干脆“从娃娃抓起”,让本有着自己民族的文化背景、文化传承的各民族孩子,从犹如一张白纸的幼年时代起,就被类似“给祖国母亲拜大年”的仪式化节目,强制涂染成有着极权特色的一种“中国色彩”。

极权才是最大暴力的恐怖主义。极权霸占的不仅是土地,还想霸占土地上的人,更想霸占人们的记忆和心灵,为此在进行了毫不手软的军事殖民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不遗余力的文化殖民。然而,对一个国家的认同并不是用枪来抵住人的脑袋就可以完成的,否则何以在辽阔而高拔的多卫康大地,这半个世纪以来,几乎每隔十年、二十年就会爆发不顾一切的反抗?难道藏人不知道子弹是会要命的,监牢也是会耗尽生命的?并且,对一个国家的认同也不是由主体民族怀有施舍者的优越感就可以赐予的,正如一位维吾尔知识分子所言:“维吾尔人得到多少国民认同,维吾尔人就会有多少国家认同”,这其中饱含着因歧视、偏见而深受伤害的莫大痛楚。

2010-1-20,北京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转载请注明。)

7 条评论:

  1. 我苗族过自己的苗年,最隆重的节日,何须给它拜年?它是要所有和汉族不一样的民族都起来反对汉族的国学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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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中国教育部确实应该区分民族, 只组织纯汉族学生和有汉族血统的学生去参拜炎黄始祖就好了。

    当然最终学生愿意与否,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纯汉族学生和有汉族血统的学生不愿去,有事不能去的,也不能强迫。

    纯少数民族血统的学生愿意去的,也要容许,但应该建议他们不要去。

    毕竟是汉族人在祭奠祖先,纯少数民族血统的学生不宜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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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此次网上给祖国母亲拜大年活动,以激发爱国报国情,增强民族凝聚力,使人们更深地认识“有国才有家,国盛才家兴”。网页内容设计为:拜壮美河山、拜炎黄始祖、拜历代英杰、拜革命先烈、拜英雄模范、拜亿万人民,祝愿祖国母亲繁荣昌盛、和谐吉祥。
    壯美山河,到處嚴重污染
    炎黃始祖,我們信的的是馬列洋教
    歷代英杰,當代的都被關在監獄里
    革命先烈,為民主而死,現在跑步進入納粹
    英雄模范,最近的海地四個死鬼公費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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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个人认为所有汉族人的节日,纯少民也不宜过。

    例如春节,中秋,清明等汉族和有汉族血统的人才应该享有带薪假期。

    纯少民应该在他们少民自己的传统节日放假,并享有带薪假期。

    当然有些少民的传统节日和汉族一样,那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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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正在看賢伉儷的『聽說西藏』,一則以喜,一則以哀
    喜的是讀二位的文章頗有樂趣,我喜歡開頭看一段之後來猜這篇是誰寫的,呵呵,已經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哀的是對西藏遭受如此劫難的傷痛
    尤其佛寺收門票、經商、、、
    因為我是個學佛的人,深知藏傳佛教保存了真正佛教精髓

    敲動鍵盤
    只為獻上我無限的祝福
    祝福二位
    祝福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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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我也是少数民族,很烦说什么中国人是龙的传人,说汉族是龙的传人没意见, 别把其他民族都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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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庄生蝶:“给祖国母亲拜大年”活动是实施精神奴役的行径

    教育部1月15日通知,要求全国各级各类学校,于春节期间组织学生参与“给祖国母亲拜大年”活动。

    作为国家机器中主管教育的最高行政机关的教育部,发出的通知当然是一种政令形式,这种活动如果不被叫破,必然会产生一些形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将产生一些什么样的仪式现在不好揣测,估计象祭炎、祭黄、祭禹、祭孔那样烧香敬礼,三跪九叩在当下不太可能,但鞠躬作揖类的行礼如仪则是可想而知的。“全国各级各类学校”当然包括从小学到中学、大学,甚至学前班的儿童,也就是说这意味着我们国家的所有青少年,从小就必须受到这种教育训练,受到这种氛围的心理诱导,但这将是一种怎样潜移默化的教育训练和心理诱导呢?这是一个关系到国家民族精神信仰前景的重要问题,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漠然视之,而是应该从思想观念的根源上弄清其来龙去脉。

    首先让我们将其中的四个关键词:“祖国”“母亲”“拜年”“活动”列出。

    “祖国”——“祖籍所在之国也”(辞源)。祖国不等同于国家,更不等同于国家机器,这其中的关系其实可以很清楚。

    “母亲”——生我养我,血脉亲情最紧密之人。

    “拜年”——民俗也。

    将这些概念扯在一起,由国家机器来组织统一的“活动”,这其中的意义和味道就已经变得很吊诡了。

    让我们对这段表述进行分析:在这段话语的表达结构中,其真实主体是隐身的,隐身在“祖国”和“母亲”称谓身后的主体是国家,是国家机器。用国家机器偷换祖国,替代母亲,我以为这种偷换与替代既亵渎了祖国,也亵渎了母亲,如果按照这种偷换逻辑演绎下去,很有可能将公仆演绎成父亲、母亲角色,“爱民如子”就是这种演绎的结果。

    这其中的逻辑结构的混乱而吊诡是显而易见的。在现代国家中,国家机器即政府代表着公权力,是全社会戒慎警惕的对象,必须通过全面的制衡来实现将其关在笼子里。美国总统布什在清华大学的演讲中有这么一段话:“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们的经典著作,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我现在就站在笼子里向你们讲话。”这段话证明了将政府权力关进笼子里是多么重要。

    对政府权力实现全面制衡,有一条非常重要的理念就是给所有的政治力量界定一条边界,那就是“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现代民主政治中的政治力量不能侵入宗教、精神领域,不能形成一种泛政治化的政治意识形态,来全面充当精神信仰的角色。有种说法:“西方人以宗教为宗教,中国人以文化为宗教”,中国的儒教从来是一种政治化的类宗教意识形态。二千年的儒教统治使中国文化全面浸染着儒教的精神,这就是“中国以文化为宗教”的核心实质,是许多观念根源之源。

    二十世纪曾在全世界泛滥成灾的极权形式是国家主义专制,这种国家主义专制的主要形式是利用泛政治化的政治意识形态来偷换宗教信仰的地位,从而形成一种类政教合一的社会形态。政治意识形态的大一统,是通过泛政治化的思想路线实现的,正是这种政治思想的大一统,帮助实现了国家组织形式的大一统,用国家全面取代社会,形成了高度的国家社会一体化的社会形态。由此而实现了对国家所有资源包括精神资源和组织资源的全面占有。世界现代史上曾出现过的纳粹国家社会主义、苏维埃社会主义、封建社会主义、伊斯兰社会主义无不是类似的形态。

    当下我国正处在由民族国家向现代国家转型时期,近现代百年遭受外侮欺凌的历史,使民族悲情始终成为主要的民族情绪,而这种民族悲情在当下不但不能成为我们建设现代国家的精神力量,而且极有可能被极权势力利用来成为转移矛盾与视线的工具,一战以后的德国就是因为类似的民族悲情而被卷入一场世界大战的。

    “天地君亲师”的伦理架构是一种大一统皇权极权,“天地国亲师”的伦理架构是一种国家主义极权,这其中的玄机在当下已不难参透,在当下还想玩弄这些把戏忽悠老百姓其实是自取其辱。

    通过以上的分析,使我想起前二年的一件事,当时一个“文化大省”拟斥资300亿建设“中华文化标志城”,一位重量级文化学者给其贴上了“国家意志下的文化集成”的标签,引发了我写下一篇小文《国家意志下的文化集成是通向奴役之路》予以批驳。

    教育部组织的这种活动,同样属一种国家意志下的集成文化行为。拜年是一种民俗文化,是私人生活领域,其体现的是人伦价值中的核心部分家庭与亲情。在普世价值中,人伦亲情、宗教信仰、思想精神属于人权中的私权范畴,与公权力中的政府权力有严格的边界。竞选成功的的执政党的政治边界,不但不能侵入这些范畴,而且司法、教育等领域也不容许政治化。

    而我们的社会是一个继承了大量泛政治化制度和泛政治化思维的社会,教育领域因为其意识形态色彩浓厚而成为泛政治化的重灾区。用政令形式要求在全体青少年学子中开展“给祖国母亲拜大年”活动,就是泛政治化思维指导下的行为,是让校园充满政治氛围的行为。在当下这个弃责争利、物欲人欲横流,伦理道德双重沦丧的时代,教育领域面临的是学校衙门化,学子们拥挤在应试教育的独木桥上,心智遭受严重伤害。教育已面临全面失败的时期。当此之时,青少年心中的最后一点人伦亲情还要面临亵渎,当学子们和家长们都参透了其中奥秘之时,将情何以堪!

    作为举国体制重要智库的教育部的智囊们发出如此利令智昏的政令,这些智囊想将中国社会引领向何方不是昭然若揭了吗?这样的最高教育行政机关的权力未免太大了!其实岂比是中国足球糟蹋了“国家”“民族”这些值得敬畏的词汇,中国教育不同样在糟蹋吗!呜呼!中国之教育!

    (《自由圣火》首发稿)發表時間:1/27/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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