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30日星期一

“嗨,他是藏族人!”



【这本是某位网友的留言,贴在下面这个帖子的后面。让我想起一个有小官半职的朋友的遭遇,那是3月19日,去开会的他在某省机场被士兵阻拦,士兵还对军官说:“他是藏族,咋个整?”朋友斥责这是“种族主义”,并说“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才会发生3•14”,他甚至想说“你们中国不要我们藏族吗?”当然,还是忍住没说。附图一张,是在6月14日的阿坝街头拍摄的,从宣传画上看,呵呵……】

“嗨,他是藏族人!”

6月29日,首都机场安检一位工作人员的这句话,让农布在“独立的小房间”接受了近一个小时的特别安全检查。

在小房间里,他被要求把已经托运的行李调出来重新检查。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被问及出国干什么、开什么会等等一系列我们都知道的常规问题。最后的结果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你可以登机了”。

农布很气愤,问道“我为什么要接受单独检查,我的行李有问题吗?”

“没有。”

“因为我是藏族人吗? ”

“不是。”

“那为什么他说——嗨,他是藏族人!然后我就被带进这个房间?”

没有回答,沉默。

“请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不会离开这里。”

“如果你不想登机,不想出国你可以回去,我们不强迫你出国。”

我当然会登机,但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要接受一个小时的单独检查?”

没有回答,沉默。

稍后,一个女警说:“因为你的护照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有问题,请给我开个证明,我会去护照签发处重新换一个新护照,因为会经常使用护照,以免再发生这样的事。”

“我们不能给你开证明。”

“为什么?”

沉默,不再对话。

农布的长相,不看身份证都能知道他是一个藏族人,但他在对待藏区的敏感问题上,甚至比我还温和。在瑞士留学期间,在和同学们讨论藏区是否是独立的问题时,每次他都站在中国的立场上,甚至对一些在海外出生的二代藏人介绍现在国内藏区的情况时也尽量避免客观。 看体育赛事他会为中国队加油,会为中国的胜利欢呼,所以当很多人劝他留在瑞士时,他还是选择回来了。

3月发生的藏区事件,给了他很大的伤害。用他的话来说,其实我们并不能去判别历史的真相或预测未来要如何变革才对藏族人好,但有一点,不要再诋毁我们尊敬的达赖喇嘛,他像我们的父亲般受到全体藏人的尊敬和爱戴,无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政治家、出家人、逃亡者、叛国者,你们是无法体会达赖喇嘛在一个藏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包括我这样一位8岁就开始接受汉文化教育,还算爱中国的藏人,每当听到那些文革式的恶毒语言用来攻击达赖喇嘛时,我就多一些对这个执政党和政府的鄙视和失望,这样下去,会把像我这样并不赞成西藏独立的藏族人全部逼到一个死角,最后可能是我们不得不站到另一个阵营里。不过,这件事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伤害了农布的情感,并没有带来再多的负面后果。

可一句“嗨,他是藏族人!”,让在排队等待安检的眼光刷地看向他,看着他被带进“独立的小房间”,那一刻,农布说,我突然后悔选择回国了。

今日藏地的故事:如果文革再来·互相抢了·年是黑年



这里有三个故事,是一个藏人写的,都是最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但也是几十年来日积月累的事。从她的博客上转过来的。是的,她是女性,用的名字是“长寿湖”,安多音是“才让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真实名字。

如果文革再来

长寿湖 发表于 2008-6-24 10:14:00

作为一个百姓,经历的政治风云,让阿妈很害怕。大学的时候,有次回家。阿妈逛街回来,一屁股坐在梯子上,无限担忧地说,可能又要来运动了。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她说在街上看到很多单位的人在集体扫马路。她很担忧运动又要来了,我很理解阿妈的心情。我给她很多担保,安慰她不会的,不会有文革那样的运动。

这次回去,阿妈说,看到发生的很多事情后,她一直祈祷自己早点去世,因为她以为文化大革命又要来了,她说自己老了,再也不想经历第二个文革。我无语。

互相抢了

长寿湖 发表于 2008-6-24 10:10:00

尚武尚勇的扎西,因为长期莫名的憋屈,长期教育、经济的劣势,让他终于有一天,参与了打架,用原始的武器:石头和大刀,再加摩托车的马力,砸掉了王老五的养猪房,伤了人。

王老五吓得躲起来,并准备带着妻儿老小逃难。

执法人员缓缓来了,于是,王老五家族的人,使用了分贝最高的声音,天天骂人。扎西只能看懂他们那愤恨的表情和听懂“强盗”这唯一的词。

扎西还有嫌疑:可能赶走了猪房里的猪,拿了盖猪房的木头,扎西还有很多很多的嫌疑……..扎西因为不会汉语,不懂怎么辩解,不懂很多,又被拘留着,于是有了很多他意想不到的罪名和不明白内涵的罪名。

为了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有一天夜里,装备先进的执法人员,突袭搜查。王老五仗着人多,把他的家翻了个底朝天,有人还顺手拿走了他家的金戒指和珊瑚。扎西的家人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在他们眼里,执法人员即王老五的亲人。

除了私下抱怨,扎西他们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有自认倒霉呗。

年是黑年

长寿湖 发表于 2008-5-26 14:43:00

年初的雪,在我们这里太常见了,在南方一下子就成了灾。光缆、交通是深的问题,唯独看到有人说一碗方便面卖到一百元时,有点感叹:没有良心的人总是跳出来演一些丑陋的事情,污染环境。

刚刚平淡了,又听到的突如其来的消息。藏区的事情,与我们紧紧相连的事。每天都会在网上查询相关的消息,然后跟贴。哪怕是删除了,我也想:哪怕只是他们删除信息的人员能够看到,也是发出了心声。看到有水平的文章和看法,我也发给藏族的弟妹同事们,告诉他们一个信息,并不是每一个汉族都像看到的那样只有辱骂声喊杀声。

跟贴时,使出了浑身解术。知道我跟贴了,尼姑朋友和一个姐姐劝我,别跟了,会危险!可是我说,云里雾里的老百姓,能做出什么?能说出什么?

天天看,也看不到什么。看英文的报道,不是打不开,就是断线。好像人人都希望事态扩大一样,没有止境。

异样的眼光里。一上MSN,同学就急切地问我还好吧。我则关心他们参加了国外的游行没有,她说没有。估计另外的在国外的同学也不会参加游行,但是我们都认为辱骂对骂的感觉不怎么样,处理事情和防止扩大才是正事,也许这些都是太老百姓的想法。藏汉民族感情即将破裂的时候,发现我和同学依然是互相牵挂的。有稍许的安慰。

曾经的老上司也很关心。分析出的原因是:藏汉民族的性格真的不一样,同样的事情,藏族没有那么多的忍耐心,会发泄感情,不会考虑太多太多的后果。和汉族五千年的历史比较显得天真吗?

藏族说,有脓胞就割出来,才会治愈。汉族说,让话腐烂在肚子里吧。烂在肚子里,不会得癌症和心里不健康?不清楚了。无毒不丈夫,秋后算账,这些话和文化让人感觉是阴险,我曾经把这样的话和大街上的很多面孔联想在一起过,那是一种恐怖。打掉牙后吞到肚子里吧,这样的话,让人感觉是个苦难的文化。老上司的表情给了我一些解释。

地震又来了,除了关注什么也不能做。谁都没有回天之力,惟有祈祷和一点捐助。但是,近日地震谣言有鼻有眼,家人一再催促回家躲避。我想了很多,想到:也许生活在了这里,你享受了相对繁华后,那么就得为自己的享受付出相应的代价,哪怕仅仅是惊吓。

到这几天,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那些场面,我常换频道。苦难后,无论什么目的,宣传太多后不是麻木了别人的感觉,就一定是给当事人的伤口撒盐了。

早听说今年是黑年,没有在意,真的是一个黑色年份。默默祈祷一切平安。

王力雄:帝国遗产如何才能合法



十九世纪中期到二十世纪中期的中国身受帝国主义之害,近代中国人牢牢记住了那段屈辱,却很少有人去想中国也曾是一个帝国,在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进行过巨大的疆土扩张,至今仍继承着相当一部分帝国的遗产,包括西藏在内。

让很多中国人忿忿不平的是,曾经欺侮过中国的西方列强继承的帝国遗产更多。今日世界的很多国家都是由西方当年的殖民者后裔所建立,为什么西方人有资格在西藏问题上自视为正义化身呢?

回顾历史可以看到,中国和西方存在一种时间上的错位。中华帝国腐朽时,正是西方列强凶悍时;西方为其殖民获得合法性,是因为实现了有效统治,而中华帝国求的只是万方来朝的心理满足;当与西方遭遇使中国明白了必须实现有效统治才能保住疆土,一连串的国难和战争又阻碍了其进程;当世界进入非殖民化时代,民族独立建国成为主流,西方列强纷纷撤出殖民地时,中国却以前所未有的强势进军西藏,最终以达赖喇嘛带领数万藏民流亡他国,完成了对西藏的有效统治;在民主、信仰自由和文化多元成为西方的主流价值观时,中国却在西藏开展砸毁寺庙、禁绝宗教的文化革命;而当人权高于主权的理念今天被西方普遍接受时,中国仍然在主权名义下摧残人权……

不难理解,中国在西藏问题上被西方指责,首先是因为这种错位,使得中国步步与世界潮流相逆。不过,有些中国人质疑今天的法国一样存在科西嘉问题,英国有北爱尔兰问题,与中国有西藏问题又有多大区别呢?

区别在于,西方国家仍然保留的帝国遗产,是用民主方式赋予了合法性的。如科西嘉岛百分之八十的居民愿意留在法国,比法国本土居民希望科西嘉岛留在法国的比例还高百分之二十;而1921年英国同意爱尔兰共和国独立时,当时规定北爱尔兰自主决定是加入爱尔兰共和国还是留在英国,结果多数北爱尔兰人投票赞成留在英国。其他如西班牙的巴斯克、加拿大的魁北克等,也都是经过民众公决否定了独立的。因此,西方民主国家的民族问题只是少数人要求独立。而对西藏问题就不能这样说了,因为至少中国从来没有给过西藏人民表达自己选择的机会——这才是西藏问题的关键。

2008-5,北京

2008年6月28日星期六

台湾正在放映《达赖喇嘛十问》









这是一部关于嘉瓦仁波切的电影。
上周,听从台湾回来的朋友说诚品书店张贴着这部电影的海报,当时还没放映,所以没有光碟。朋友还专门送我一本书:《达赖喇嘛禅寺365》,译自法文版。
昨晚,台湾的友人发来一个网址,打开一看,有这部电影的海报、介绍和评论,还有三首可以下载的音乐。
渴望看到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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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电影

翻越了世界最高峰——喜马拉雅山的背脊,旅游探险家瑞克•雷伊Rick Ray获得一个小时的时间,以十个问题来采访西藏第十四世精神领袖-达赖喇嘛。许多在西藏内部珍贵的镜头被原本的呈现,一段由旅游冒险家的个人观点、一个流亡政府的残破历史以及一位有智慧的精神领袖所交织而成的故事。

当非暴力主张被暴力行为所逼迫时,你该如何面对?
为什么贫穷的人快乐总是比有钱人来得多?
为了进入现代化,社会是否该失去它原有的传统与价值?


这些都是瑞克•雷伊Rick Ray向世界精神领袖达赖喇嘛所提出的部分问题,这些问题与答案是由导演凭着自己在印度以及中东旅游冒险的经验和达赖喇嘛睿智的想法所撞击出来的精湛对话,也是在这个世代急需要被关切及被提醒到的问题。

这是一部关于西藏的故事,这也是一部关于达赖喇嘛的故事,详尽的被旅游探险家瑞克•雷伊Rick Ray以摄影机和隐藏式摄影机记录下来,虽然冒险,但却将当地的文化与风光呈献得淋漓尽致。西藏,融合着一部份的传奇、一部份的哲理、一部份的冒险、也带有着一部份的政治,【达赖喇嘛10问】这部记录片所传达的远比历史还多,它能让你感受到这位智者的体会与感受。

许多人称他为「和平世界的摇滚巨星」,这位以十四世达赖喇嘛为名的世界精神领袖,同时也是西藏的流亡政府代表,是位人文学家,也是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他用幽默与俏皮的方式在世界各地倡导宽容与和平,他是西藏第十四世达赖喇嘛。

推荐电影

【达赖喇嘛十问】是一部真诚、有智慧、感动又带有幽默的纪录片,目前已超过20个国际各大影展竞相邀约,荣获了6座国际影展官方竞赛奖座,并获得了全世界媒体的一致好评,纽约时报评“巧妙融合哲学与人事议题,导演呈现出令人温暖圆满的影片内容,包括达赖的佛家哲学思想和因流亡导致的艰困环境都描述得相当详细。”导演用最朴实的手法拍摄出属于西藏的喜、怒、哀、乐,以平铺直述的方式勾勒出达赖喇嘛多舛的一生,退下政治的光环,卸下万民拥载的荣耀,他只是一位为和平努力与奋斗的朴实喇嘛僧。葛莱美奖配乐量身订做,以震撼人心的音乐带你进入达赖喇嘛的冥想世界。

【达赖喇嘛十问】中导演悉心准备的问题,看似简单,但却又恰如其分;避开了尖锐的政治冲突,却让我们看到了西藏的今昔变化,同时也看到了达赖喇嘛所怀具的政治领袖胸襟和身为精神领袖平凡的一面!问到达赖喇嘛真正想做的是:“我想留在偏远的山区,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用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专注于宗教上。”平凡的喇嘛僧,不平凡的西藏第十四世精神领袖─达赖喇嘛!

关于导演

《达赖喇嘛十问》导演:瑞克•雷伊 Rick Ray (导演、摄影师、作家以及制片):跨足摄影师、作家以及导演,在全世界旅游及探险以相机捕捉到文化及人们的精采镜头,在不同的地方制作了12部影片,包括戈兰高地、巴里岛、婆罗洲、黎巴嫩、衣索比亚、叙利亚以及冰岛,他也曾和好莱坞知名演员马丁辛合作【Rase the Bamboo Curtain】,并且也执导了叫好又叫座的纪录片【The Soul of India】。

为了寻找最新的拍摄目标,他翻山越岭再度来到印度,希望能为影片捕捉到不同的景像,更是花了2年的时间找寻达赖喇嘛年轻时珍贵的档案照以及中国政府接管后随之而来艰苦生活的数据文件,瑞克也相当荣幸有这样可以当面采访达赖喇嘛的机会,更令他兴奋的是能够借着大屏幕把它的经验告诉大家,让每个人都能够体验到他的观察与感受。

关于电影音乐

彼得•凯特 Peter Kater :三次葛莱美奖提名,许多音乐专辑都获得白金级销售的钢琴家-彼得.凯特 Peter Kater,他的作品超过70部电视与电影原声带,也包含了11部在百老汇或是其它剧院的演奏,他在20年内出了超过30张的当代爵士乐演奏专辑。他的钢琴演奏专辑曾荣获2004年葛莱美音乐大奖-“最佳新世纪音乐大奖”提名,而他最近的这一张专辑-Fire也同样在2007的葛莱美音乐大奖中荣获“最佳新世纪音乐大奖”所提名。

有关评论

纽约时报 巧妙融合哲学与人世议题,导演呈现出令人温暖圆满的影片内容,包括达赖喇嘛的佛家哲学思想和因流亡导致的艰困环境都描述得相当详细。

旧金山纪事报 已有许多关于达赖喇嘛的纪录片,但没有一部像本片把过往与现今的达赖喇嘛,伴随着他的哲学做出完美呈献。

华盛顿邮报 全片精心打造,言简意赅(只有85分钟!)导引出这位全球卓越的精神领袖,并且给了这个世界对「Kundun」(藏人对达赖喇嘛的尊称)相当亲切的印象。

好莱坞报 藉由过往历史与达赖喇嘛个人生平的辅助,电影简洁有力的表现出西藏议题,并让观众全神贯注于屏幕上,与世界心灵导师有个间接的会面交流。

波士顿环球报 看完“达赖喇嘛十问”后,让人既充满勇气,又感到哀伤,“和平”真的值得去好好珍惜维护!

壹周刊影评 达赖喇嘛十问 ─ 60分钟大哉问
文: 老嘉华 (资深媒体工作者及影评人)

这部纪录片开拍过程有点曲折的趣味,导演瑞克雷伊因为制片连哄带骗,答应让他访问到达赖喇嘛,于是同意拿很低的酬劳先去印度拍一部旅游影片,事后发现制片根本没有帮他连系任何访问事宜,峰回路转的结果,他终于还是达到目的,但是访问时间只有1个小时,可以提出10个问题 ─ 这么难得的机会,该问什么问题才不算浪费呢?

事前的转折,加上紧迫的时间限制,格外突显这10个问题经过访问者再三斟酌的无可取代。不过,真正进入访谈后,影片的节奏和气氛逐渐舒缓,达赖喇嘛的答案不断让人想到“善待问者如撞钟”的说法,总是明确简洁又恰如其分;无论是“为了进入现代化,社会是否该失去原有的传统与价值”、“为什么穷人的快乐比有钱人来的多”或者“当非暴力主张受到暴力行为逼迫时,你该如何面对”等等,他响应的都不是禅意哲思的形而上答案,更绝非当头棒喝,而是从生活实践中得到的具体说法,同时附送他令人印象深刻的招牌笑声。

达赖喇嘛和西藏议题是难以切割的,伴随着访问出现在片中的数据影像,显示西藏的变化、拉萨市容与人民生活的今昔差异,不用太多解说,导演对这个议题的看法就已经昭然若揭,而经由准确圆熟的剪接,既直指问题核心,却也适度避开了可能过于尖锐严峻的正面冲突。

影片一开始是达赖喇嘛的自述:“我只是个平凡人,来自一个没现代化教育和世界观的小村落”,除了访问,导演还加入了这位第14世达赖喇嘛年轻时的影像,以及一些西藏境内的纪录画面,访谈和影像层层交织,铺陈出这位流亡将近50年的宗教、政治领袖传奇的经历、迭宕的人生;然后,这个“平凡人”所有回答,就都有了真正透析的意涵。

朱瑞:深而透明



深而透明——阅读苏小和作品

文/朱瑞

一月死于大雪
二月死于赞美
三月死于谎言
四月死于殴打
五月死于地震
六月死于疾病
七月死于自焚
八月死于戒严
九月死于饥饿
十月死于车祸
十一月死于跳楼
十二月死于审判
他们都死了
我活着干什么?
------《2008年之死》


打开唯色的博客时,看见的是杀气腾腾的口号和恶毒的人身攻击及一面机械抖动的五星红旗。又一场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的感觉。我的心失去节奏地跳着。便拿起了电话,拿起电话时,不自主地看了一下时间,正是中国的深夜,我不得不放下电话。同时,迅速地在电脑上敲出几个字:“唯色博客再次被攻击”。在无数个搜索结果中,出其不意地,我看见了一封给唯色的信。我惊讶于写信人深厚的文学功夫,更惊讶于字里行间闪烁的善良和才气。就急不可待地看落款:苏小和。苏小和是谁?我又在电脑上敲出“苏小和”三个字。就这样,沿着这个朴素的名字,我走进了叫做“中文个体户”的博客。

《2008年之死》首先映入了我的眼睛。刚读到“三月死于谎言 四月死于殴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尽管我早已过了容易激动的年龄。

而后,我读《哭丧》,《一次小范围的争论》,《丧钟为谁而鸣》。读《丧钟为谁而鸣》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下,目光移开一会儿,再读。后来,我发现了《我们的愚蠢与信息有关》:

“此时此刻,网上无数的泼皮们正在谩骂长平,一个仅仅在信息问题上说出了常识的媒体人。

“那些正在谩骂着的中国人的语言呈现出三种态势:一是爱国,用他们的爱国主义否定一切; 二是骂娘、骂祖宗,骂亲人,似乎这些爱着自己国家的人顷刻之间变成了准强奸犯;三是暴力威胁,无数的人摆开架势,要打架,要引爆炸药,似乎这些爱国者马上就要成为人肉炸弹,成为一个个廉价的恐怖分子。”

“……

“一个基本的判断是,今天的局势,本质上是我们的知情权遭到了剥夺。因为没有知情权,希特勒让德国整整一代年轻人理直气壮地向犹太人举起了屠刀,因为没有知情权,饥饿像瘟疫一样弥漫了中国的1958年到1960年,3000万中国人成为鬼魂。我很遗憾的发现,今天的我们,正处在某种巨大的信息遮蔽中。我们没有周全的信息,我们也没有任何可能主动走到信息现场中去。我们是愚蠢的一代人,我们的愚蠢与信息有关,在单一信息背景下轻率下结论的人,是愚蠢中的愚蠢。即使贵为皇帝,即使贵为先知,也逃脱不了被愚弄的命运。只有那些人格健全的人,独立思考的人,才能真正抗衡信息遮蔽,真正成为一个大写的人。比如长平。”

又读了《袁庚的价值》《被遮蔽的经济史》《求上帝宽恕我们》等,等等。

再后来,我不加选择地阅读着苏小和的作品。甚至读了长长的《报应》,甚至看见了苏小和和父亲的照片。父亲慈祥的面目,让我一点也不惊讶他会有这样明镜清澈,才气磅礴的儿子。这是他老人家多少世修来的福啊!

我有限的可怜的时间,变得无限起来。我是说,当我阅读苏小和作品的时候。事实上,我拒绝阅读中文差不多七年了:一是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英文和工作上了;二是我能触及的所有中文报纸,中文杂志,中文书,甚至中文网站,差不多都成了秘史野史和刑事案件的库存站。而库存清点员,决不是我的职业。

2008年3月,我重新阅读汉语,不过,很有节制地阅读着。

我却毫不吝啬地把时间投放在苏小和的博客上。

我不想具体地评说苏小和的作品,也无力评说苏小和的作品。只是感到,那些清洁的文字,有着一种穿透我个人魂魄的魅力。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阅读感受了,尽管阅读是我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

我生活的另一个重要内容便是音乐。没有音乐,我什么也干不下去,甚至吃饭和写作。这并不是说我懂一点音乐。不,这方面,我是个畸形。我总是情绪化地选择classical music。尽管我曾在《唯色的家》一文中反省过自己,并决心修改自己,可是,一出发,就不可救药地回到老路上。举个例子,我的手,总是不自主地在贝多芬,柴可夫斯基,勃拉姆斯,肖邦的CD上移动。有时,我也听古老的印第安音乐,西藏的笛声和颂经。不过,我的心无法长久地承载这音乐带给我的过度的忧伤和回忆。我几乎没有听过歌曲,尤其汉语歌曲。尽管工作之余,我常哼着那些歌,可是,这不能说我喜欢,就像急刹车后余下的惯性一样。然而,我在苏小和的博客上发现了《主祷文》。现在,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苏小和的博客,点击《主祷文》,而后,我才按部就班地做事。《主祷文》是不能停下来的。否则,我会不知所措,会失去记忆,失去思维,失去我自己。我不知道《主祷文》将陪伴我多久,仅仅一段特定的时间,还是我余下的所有岁月?

还喜欢苏小和选择的那个博客的模板,黑色背景中缠绵着的白色的葡萄叶和白色的葡萄,在我的眼里,从没有这么具体和抽象,从没有这么毫无保留地抒情。这位设计者,把美,领悟到仅有两种色彩的简单之处,和苏小和的文字,和谐成一个王国。

这个王国,是我梦昧的中文天地,这个王国,不是我熟悉的王国,却是本该如此的王国。这个王国不像江河那么混浊而澎湃,不像大海那么霸道又喜怒无常,不像溪流那么浅薄,这个王国像什么呢?我想起,当我在湘西的深山里行走的时候,见过的潭,那潭深得平静,深得透明,深得四周的空气一片崭新。

我又拿起了电话,尽管大洋那一岸的北京,仍然是黑夜,我还是拨通了。先是王力雄的声音,而后是唯色,我的忧虑减轻了许多。接着几年前的话题,和唯色说了起来。到放下电话时,才发现,我把真正想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其实,我只是想告诉唯色,那些狂妄,狭隘,卑劣的大国沙文主义暴徒,毁掉的仅仅是‘看不见的西藏’的表面,而唯色所代表的藏人精神,已深入世界,尤其是被越来越多的真正有文化,明晰,心中充满了良善的中国人所理解和支持,仅以一首叫做《不要脸》的诗为例:

无耻吧撒谎吧陷害吧遮蔽吧
不要脸吧,你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的谎言还摆在广场上
新的谎言你打算陈列在哪里?

有本事你把死人说成活人
把鲜血说成自来水
有本事你把地球说成火星
把一个一个傻逼说成他妈的人民。


完稿于20008年6月3日

2008年6月26日星期四

王力雄:胡萝卜加大棒为什么失败



(图为阿坝州地震灾区的标语,以及当地乡村要求乡民“感恩”的黑板报,体现了当局的政策——“务必将反分裂、维护稳定工作与抗震救灾工作结合起来,两手抓、两不误”。拍摄者:唯色)

从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政府的治藏一直定位于经济上给好处,政治上施高压的“胡罗卜加大棒”政策。这条路线曾被认为取得了很大成功。不仅中国政府一度信心满满,很多海外藏人也有相同看法。看上去,境内藏人沉醉於挣钱、喝酒、打麻将、跳舞唱歌,似乎不再关心民族问题,也不在乎民族文化,只求自己生活好。这次西藏事件的激烈爆发,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北京投入大量财力发展西藏经济,希望以经济发展使得西藏问题弱化,把境内藏人与达赖喇嘛代表的海外藏人分割,引导境内藏人全心追求个人致富与个人利益,不再关注西藏政治。的确,藏族民众曾经似乎对政治态度冷漠和不闻不问,然而那并不是因为没有诉求,而是因为政治高压造成的恐惧和无能为力。那种压抑的不可能永久持续的,只要遇到时机,就会爆发。这次西藏事件就是证明。

而由于看不到民族问题首先是人文问题,在当局企图以经济发展解决民族问题的过程中,没有给藏人传统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足够尊重和保护,导致藏人遭受大量外来冲击。其中移民是主要因素。在没有大量外来移民时,民族之间的争议多数停留在形而上层次,主要被官方、上层和民族精英关注,与普通百姓关系不大。然而移民带来的冲击会把矛盾摆到每个普通百姓眼前,充满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当藏人在自己家乡被排挤到边缘,在市场竞争中节节败退,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大部分被外来者据有时,民族矛盾一定会比以前更严重,而在爆发时就会变成针对外来异族发泄怨气的民族冲突。

最近藏区在开展“感恩报国”运动。从这个名字可以看出,中国政府是认为自己对藏人有恩的,但是受了恩的藏人却不知感恩。这次藏区的抗议在当局眼中正是这样一种忘恩负义。然而了解藏族的人都知道,知恩图报是藏文化的传统。该如何解释这种“忘恩负义”呢?如一位藏人所说:“发展经济的目的是为了让当地人生活更好,什么是更好的生活应该由当地人自己评价。幸福不仅仅包括经济和物质。完全靠经济数据作为合法统治西藏的证据,这种逻辑本身就是对西藏人的一种不尊重!更何况西藏付出了环境(包括资源生态等)和社会(包括文化人权等)的成本,却让外来者成为最大的获利者,这种行为只能被视为是一种殖民开发。”

2008-4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任何转载请注明。)

2008年6月25日星期三

从安多玛曲传来的照片




4月18日,安多(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县曼日玛乡的参智合寺院,被中共当局以私藏武器为名,从兰州军区派遣上千军人进行全面搜查,没收了信众出于信仰和忏悔交送给护法神殿的刀枪——这些不能用的刀枪被当成“私藏武器”的证据。除此,还强行掠夺了第八世班禅喇嘛丹白尼玛赠给寺院的一尊佛像,这尊历史悠久的佛像由金和铜制成,价值连城。

另,4月17日,被甘南州安全人员拘捕的玛曲县藏人罗珠旺波的家人,四处筹款向当局上交处罚金6万元后,罗珠旺波终获释放。当局还没收了他的手提电脑、数码相机和护照。罗珠旺波在狱中遭到毒打,奄奄一息,目前还在玛曲县医院中接受治疗。

一位被抓僧人,为被军警劫掠的钱致当地检察院的信



唯色注:这是这封信的藏文原件。在藏文原件中,有这位僧人和几位证人按的手印。我在博客上曾贴出过翻译成中文的照片,并把中文抄写在博客上。我不认识这位遭到劫掠的僧人,也不认识帮助这位僧人的中文翻译。我由衷地感佩这位僧人敢于为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权利而坚持争取的努力!希望媒体关注、调查被捕藏人财物被非法掠夺的情况!

需要说明的是,原中文译文中,译者增添了一句原藏文信中没有的话,又忽略了原藏文信中的一句话未译,为此,有朋友重新对照藏文做了准确、正规的翻译,现将与藏文原件完全一致的中文译文附在下面:


请愿书

同仁县人民检察院各位领导:

我叫切央尖措,系泽库县西沙乡赛宗村人,现为隆务寺闻思院僧人,旧门牌号为148#,新门牌号为219#。

请愿的主要事件是,在2008年4月17日中午12:30分,我在街上被武警抓捕后,当天下午他们搜查了我的僧舍并拿走了人民币貳万叁仟元整(¥23000-),此款的来源是我和僧友旦增拉希、元旦亚培、洛智丹巴、根登丹杰的家人资助、寺院布施和出去诵经获得施主供养的钱,是专门为买僧舍而准备的,来自尖扎的益西和卓隆务村的克珠二人可以证明我的住处存有该笔款项。

搜查僧舍的人有来自内地的十五名特警和五名武警官兵,还有县(译者注:同仁县)公安局夏吾杰组长和记录员贡吉、李秀加,以及县党校的安全保卫人员仁青加和拉却加等。

该笔现金由黄色哈达包起后置于一个红色布袋里。4月19号早晨我被释放后回到我的僧舍发现该布袋扔在床上,而里面的哈达和钱却不翼而飞。我想县公安局搜查我僧舍的有关人员很清楚钱丢失的情况,并且他们怎么也推脱不了干系,应当承担其责任。

因此,恳求县人民检察院迅速追究此事,尽快归还从我僧舍盗走的现金。

请愿人:切央尖措
于2008年5月13日

2008年6月24日星期二

原来是宠物与人的关系



今年三月的“西藏事件”之后,最大的变化之一是藏汉两个民族的关系,或者说,是藏民族在中国的地位问题。

可以说,藏人和以汉人为主体的中国人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像三月的“西藏事件”之后暴露得清清楚楚。过去隔着一层面纱,不但看不清楚,还有一种雾里看花分外美妙的效果。许多藏人还自鸣得意,觉得在中国的55个少数民族中,自己地位最高,最讨汉人喜欢,尤其比维吾尔人获得的好感多得多;藏人中的活佛啊僧人啊,频繁地往来于藏地和汉地,广纳汉人弟子,并以充当汉人上师而自得。而中国人中多的是所谓的“西藏发烧友”,其中一些人还自称“藏漂”,似乎不在藏地生活几年,人生就毫无意义。2006年火车开进拉萨之时,整个中国似乎都在为青藏高原而激动,几乎人人都想登上布达拉宫。可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藏汉双方,我指的是民间的藏汉双方,弥漫着一种经不起真相的温情脉脉。

然而,三月的“西藏事件”之后,掀开了蒙住真相的面纱。原来,许多藏人所满足的不过是55个少数民族里比较得宠的地位。这其实是宠物的宠。是的,藏人在中国的地位不过是宠物的地位。而许多汉人在这之前对西藏的热爱以及在这之后对西藏的厌憎,非常真切地证明了,所谓的热爱,不过是一种对宠物的热爱。就像藏獒,青藏高原最闻名于世的动物,似乎很稀罕,很名贵,中国的那些大款或者附庸风雅之流都争着花高价卖来当成自家宠物,每天都要喂食很多肉。可是,有一天,藏獒突然发了脾气,咬了这个原本不是主人的主人,当即就会被气愤地打死,中国的报纸上常有这类报道。而这正是藏人和中国人的关系。这才是中国社会的民族之间真正的、根本上的关系。藏人如果安于当宠物,那好,汉人还会跟藏人保持以前的那种温情脉脉;而那些汉人还会继续“热爱”西藏,就像愿意给他喜欢的猫啊狗啊这些宠物吃喝。但人不是宠物,宠物没有自我意志,而人是有自我意志的。藏人不愿做宠物,因为当宠物的下场是丧失自我,最终丧失西藏,因此,藏人只要不安于当宠物,只要不甘于接受当宠物的命运,勇敢地为自己是人而且是藏人进行抗争,这就会惹来麻烦。事实上,已经惹来了麻烦,如被抓捕、被囚禁、被虐待,甚至被屠杀,这是遭到国家政权的惩处,对于民间意义上的汉人来说,许多汉人的那种变脸之快也把真相呈现出来了——真相是,藏人不能做人,一旦想做人,那只有被置于死地。

其实,维吾尔人早就是这个结果了。其实本质上,藏人和维吾尔人一样,在这个以汉人为主体民族的国家,并没能享有平等的地位。这一事实是通过三月以来的“西藏事件”揭示的。这对长久以来浑浑噩噩、满足现状的许多藏人是当头棒喝,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教训非常宝贵。

2008-6-2,昆明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任何转载请注明。)

2008年6月23日星期一

3•14之后多、康行•香格里拉











6月4日,我们到了康地结塘,属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乃州府。结塘是藏名,1950年代“解放”后换名中甸,前些年“开放”后换名香格里拉。迪庆州包括香格里拉、德钦、维西三县,有18万藏人,在传统西藏属于康地,据悉是3•14事件中唯一没起事的藏地。路上得知,虽未起事,但3•14事件对这片藏地同样影响很大,这指的是后果。后果即镇压。包括抓捕、警戒、威慑等等。据悉,迪庆州的十几个藏人乡都派有至少一个排的军队进驻。鉴于1959年云南藏地“叛乱”严重,所以这次虽未出大事,依然十分防范。尤其防范流亡西藏政府总理桑东仁波切的故乡——德钦县云岭乡,以及他驻锡的寺院——德钦林寺。

在香格里拉这座近年来很火爆的旅游城市,游客罕见地少,与3•14拉萨事件、5•12的汶川大地震,以及于11日在香格里拉传递的奥运火炬有关。不是游客不想来,各旅行社接到的通知是,火炬传递期间一概不准接团。

需要说的是,我们有次走在新造的独克宗古城的四方街上,突然遇见一群,二三十个,没戴帽子的武警士兵冲向摆着各种旅游工艺品的摊子,挑三拣四,讨价还价。那些工艺品似乎都是女性饰物。那些武警士兵,可能因为没有戴军帽的缘故,更因为没有带武器的缘故,身体瘦小,脸庞年轻,眼睛紧盯着摊上的项链手镯戒指,几乎没有注意到我正对着他们拍照。那一瞬间,他们很像游客。或者说,在没几个游客的香格里拉,他们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游客。后来得知,这批军人是因为换防要离开被他们用枪对准多日的香格里拉,所以暂时放下武器,变成了想给家人或给暗恋明恋的女友买纪念品的游客。但,要指出的是,这不过是相像而已,他们依然是、当然是怀有戒心和敌意的军人!在这似乎有着藏民其实并无多少藏人但到处都是藏式风格的旅游景点似乎暗伏危机,这些面带杀气的兵居然同时离开摊子,跑步涌向下一个店铺,一些兵挽着衣袖,露出血管贲张的手臂,——那是持枪的手臂,手指扣在扳机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一个个关卡上掏出证件的藏人,——除了证件,手无寸铁,但因为是藏人,那就得被随时可以夺命的枪口对准!在后来十多天里,我多次目睹了这一真实的、刺目锥心的场景!

王力雄:锅炉的爆炸



在谈论最近藏区发生的事件时,同情藏人的说法往往要把一切跟暴力有关的行为和藏人分开,有的强调军警假扮藏人进行打砸抢;有的即使承认藏人殴打了汉人,也保证藏人不会伤害人命,因此仍然属于和平范畴等。我认为这种一定要把藏人和暴力分割开的做法,容易被指为有意偏袒或是掩盖事实。就算打砸抢烧的有军警带头,很多藏人不也是随后跟进?就算藏人不取人性命,难道殴打就不是暴力?

其实,没有必要不承认有藏人参与打砸抢烧,也无需认为那些行为会让藏传佛教及达赖喇嘛担上干系。因为无组织的乌合之众永远是无理性的,只有情绪发泄,一旦爆发就难以控制。群众场合总是鱼龙混杂,打砸抢烧、杀人害命、伤及无辜都有可能发生。这在哪里,对哪个民族都是一样。

学术上有一种“混沌理论”可以解释——当变量多到一定程度时,相互关系会产生高度复杂性,结果就会导致失控,趋势变得不可预测,而且会与系统的既定目标发生偏离。对于乌合之众的群体,每个个体都是不受约束的独立变量,彼此无法统一,却有相互刺激,因此不可能保证纪律,也不会有什么底线。

理性状态只能对有组织人群有效。正是组织的结构和约束,导致个体变得有序,因此减少变量,增加可控性。而中国的政治体制恰恰不允许人们自我组织,对政权的抗议活动几乎只能是以乌合之众的方式爆发,因此失控就成了必然,出现打砸抢烧等暴力行为一点不奇怪。追根溯源,这种失控的责任应该由不合理的政治体制承担。

一些中国人在官方的镜头中看到有藏人施暴,就归为是整个藏族的暴力;也有人说既然藏民都听从达赖喇嘛,达赖喇嘛就脱不了打砸抢烧的干系。混沌理论可以解释为什么这种逻辑不能成立。回顾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即使当时被全体中国人崇拜为神的毛泽东一再要求停止“武斗”,整个中国仍然打得不可开交。毛管不了号称“誓死保卫”他的红卫兵,又有什么理由要求达赖喇嘛一定管得住无组织的藏人呢?

要想避免乌合之众的暴乱,根本在于改变专制政治,给民众提供日常管道表达不满和诉求,让民众能够自由组织和争取自身的权益。如果不给民众这样的管道和权利,尽管会在一定时间显得异常稳定,但本质如同把锅炉的所有阀门封死,却继续给锅炉加火一样,最后的结果只有爆炸。

2008年4月,北京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任何转载请注明。)

2008年6月21日星期六

在北京看见拉萨的恐惧(一)



“但是啊也许我们的权利
只是破碎的玻璃
捧在手里……”
——昂山素季

1、

这是4月的一天。遇到DZ时,他正站在赛特商场附近华灯初上的街边,呆呆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和人。之前听JM说有这样一个从拉萨来的藏人,很少出门,也不参与同族人的聚会,原因是他那十分典型的西藏相貌,在今天的北京引人注目。这不是夸张。连西藏最早的共产党人平措汪杰先生出门散步,都被几个年轻的北京人指指点点地惊呼:看他,不是藏独就是疆独!

我很惊讶DZ被叫到名字时备受惊吓的样子。JM没想会碰到他,便邀他跟我们一起去咖啡馆。而我跟JM见面,是听说他不日将回藏地。他本在北京打工数年,被辞退的理由只因他的民族身份。JM说有八个藏人被辞退了,不怪老板,派出所给的压力太大。回去就回去。二十年前的3月跟二十年后的3月一样,在拉萨也有许多藏人起事,当时十多岁的JM烧了商店的门,坐了四年牢。可能有了这样的经历,JM无所谓。

DZ似乎不敢像JM那样无所顾忌地说藏语,也看得出他在犹豫这个意外之邀,但为何没有拒绝呢?我悄悄地观察着他,这个像牧民一样留着长发的藏人,这个穿着黑衣也遮不住孤寂的藏人,也许此刻需要与几个同族人在一起。

咖啡馆里无人听得懂藏语,但我还是不敢贸然向DZ打听在拉萨发生的事情。DZ有一种旧日贵族的气质,我就开玩笑说你比我们长得像藏人,你若穿上藏装,就像“几措宁巴”(旧社会)的藏人。JM则笑称又白又瘦的自己完全可以混迹于人丛之中。因此,当DZ突然说,我现在常常梦见拉萨到处都是端着枪的军人;走在北京街上,看见那些武警、警察,我无端地又生气又害怕。当DZ望着窗外,语调平和地这么说时,我知道他愿意告诉我们一些事了。

“我从樟木接外宾到江孜那天,恰巧是3月14日。路上接到电话,说拉萨出事了,热木其(小昭寺)那里藏人们反抗了。本来说好不回拉萨,暂时住在江孜,但后来又接到电话让回去。到了拉萨,我赶紧把外宾送到饭店。当时是下午,靠近东边的街上都有店被砸、车被烧。我跑到邮电大楼那边,很多人站在路边看藏人们如何抗议,可以说,有那么几个小时,就像是西藏独立了。不久就看见好几辆装甲车开过来了,‘咚咚咚’地打催泪弹,人群一下就散开了,有经验的人用店铺里的水清洗着眼睛,我只觉得喉咙很难受,眼泪止不住……”

“有没有看见开枪?”我问。

“我没看见,但我的朋友看见拉萨中学那里,有个男子被打死了,是藏人。”DZ比划了一下额头的位置,接着说:

“我赶紧就回去了,又累又怕,倒头就睡。可是第二天我得去照顾那些外宾。我一出门就愣住了。前面全是军人,有的拿棍棒,有的拿枪。我想后退,当兵的冲着我大声喊:‘过来’!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有两个兵让我举起双手,就像投降那样举着手,然后搜我身。我吓坏了。我的上衣口袋里装着护身符,”DZ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护身符给我们很快看了一下,我注意到除了金刚结,还有“存松”,那是达赖喇嘛特别加持的圣物,具有消灾避难的意义,对于藏人非常宝贵。“还装着衮顿(对达赖喇嘛的敬称之一)的像章。如果被当兵的搜出来,那我死定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向衮顿祈祷。衮顿保佑,那个兵捏了几次口袋,都没搜出来,就吼道:‘滚’!”DZ庆幸的神情中带着感激。当然,这是对达赖喇嘛的感激。他祈祷了,就回应了。

“听说那些军人还检查藏人的脖子,如果‘松堆’(金刚结)上挂着衮顿的像章,就扯下来扔在地上,是吗?”我问。

“是的,扔在地上还要让藏人自己踩,不踩就被抓走。有些年轻人手上套着念珠,被当兵的发现,也被抓走。”DZ指了指我左手腕上套着的念珠。

“是不是只有男人,你这样的男人才会像投降似的被搜身呢?”我问。

DZ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不,不只是男人。男女老少,只要是藏人,都会像我这样,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被他们搜身。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我看着我们藏人一个个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被端着枪的军人搜身,连老人也不放过,连女孩也不放过。我想起我看过的那些电影,什么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电影,什么国民党打共产党的电影,跟眼前一模一样。” 我也看着DZ的眼睛,看见他细长的眼里充满屈辱。

我忍不住说起我舅舅的故事。那是八年前,在拉萨,藏人们进行了和今天同样的反抗,而后被戴着钢盔帽的胡锦涛率兵镇压,且被戒严。有一天,我舅舅上班时忘记带通行证,结果被军人搜身,也是让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这使我舅舅深受刺激,以后每每说起都气得哽咽。他早在1950年代初就追随中共,是老党员和御用学者,但从此明白只因他是藏人,永远也不会被信任。

可能我有点激动,声调有点高,DZ略带紧张地张望四周。过了一会,才接着说:“我租的房子也被搜查了。幸好我已经搬到饭店跟客人们住在一起。我屋里挂了一张唐卡,是达赖喇嘛的画像,但画得跟传统唐卡一样。我后来听邻居说搜查过两次,一次是武警,一次是居委会的干部。那些武警可能没认出唐卡上画得像观世音菩萨的达赖喇嘛,所以没动。居委会的干部当然认识,他们一定拍了照,留了底。我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有我搜集的藏币,还有当导游时游客给的各国的钱,这个小箱子被拿走了。不知是被武警还是被居委会的干部给抢走了,他们跟小偷一样。

“我想再不能在拉萨待下去了,我得走,不然我也可能会被抓。听说有导游被抓了,至少五个。我在饭店认识几个记者,是中央电视台的,他们愿意帮我,走的时候带上我。因为我这个模样,一路上那么多军人的关卡我很难通过,那几个记者就说我是摄制组的成员,这样我们一起去了火车站。在火车站,我看见一个头发很短的年轻藏人被抓了,我想他可能是个僧人。

“火车在沱沱河停了一会。窗外有很多军车和军人。央视记者可能觉得好玩吧,举起摄像机就拍,结果上来几个军人非常凶,把摄像机里的东西全删除不说,还做了记录。如果是藏人在拍,一定给抓走了。到了西宁,旅馆不给藏人登记,多亏央视记者帮忙,我和两个安多的嫫啦(老太太)总算有了可以睡觉的房间。

“刚到北京那几天,走在街上老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老老实实说是西藏人,那些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好像我是恐怖分子。有次还被武警盘查过。所以我没事就不出门,可又闷得慌。看电视吧,电视上只演藏人打砸抢烧,从来不演拉萨和其他藏地是怎么被军人控制的,从来不提打死多少藏人抓捕多少藏人。那些官员都在撒谎,说军队没有开过枪,说军队上街是来打扫卫生的。没错,他们是来打扫卫生的,他们扫除的是我们藏人,我们是他们眼中的垃圾。”

DZ轻声地笑了。但从笑声中,我察觉到他的愤怒和绝望。一时我们都沉默着。窗外有几个西方人经过,举止间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自由自在的味道。那是一种免于恐惧的自由自在,那是一种不再恐惧的自由自在,DZ正是为此逃到北京并忍受着在北京度过每一个恐惧的日子,耐心地等待着某个使馆的许可。

记得离开咖啡馆时,夜已深,灯火更明亮,中国人还在如潮水般奔走着。长得比谁都像藏人的DZ突然展开攥住的手,低低地说:我怕他们认出我是藏人,所以就不敢再戴了。而在他的手心上,是一颗小小的绿松石耳坠。

(未完待续)

2008-4,北京

拉萨人说奥运火炬传拉萨



满大街都是军警和便衣,连公共厕所里也藏着他们。

3·14以来在拉萨警戒的军人们,开始换上第五套服装——藏装。之前陆续穿过解放军服装、武警武装、警察服装和游客服装。

20日下午6点以后,拉萨开始戒严,但不会公开承认戒严。大街小巷的关卡都有全副武装的军警警戒,设置的有各种障碍。

所有藏人,若无特殊证件,一概不准于明日上街,必须呆在家里。僧人们不准离开寺院。为什么中国其他城市传火炬,市民都可以出来看热闹,维吾尔人和我们藏人就不能出去看热闹?我们是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

所有与外界沟通的电话都被监听,网络也如此。许多商店都要关门。我不能再说了。

拉萨现在就像巴格达,没有喜庆气氛,倒有一种战争气氛。

然而,拉萨的天气从昨天起变坏,昨晚下雨,今天白天也是阴天,那么明天呢?

2008年6月20日星期五

甘孜州,五月的通缉令











6月初,去甘孜州,在得荣县检查站,看见墙上张贴着甘孜州公安局给18个县发的通缉令。后来还在一些乡镇的民居墙上看见过。通缉令如下:

通缉令

甘公缉(2008)01号

各县公安局、各公安分局、各乡镇公安派出所:

2008年3月以来,一小撮民族分裂分子在藏区策划、组织、制造了一系列危害国家安全犯罪事件,我州部分地区也相继发生了打、砸事件和危害国家安全案件,造成人员伤亡、重大财产损失,严重危害了国家安全,严重影响了政治稳定,严重破坏了社会治安秩序,严重危及了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经查,泽仁尼麦等35人有重大犯罪嫌疑,现这35人在逃。

请各地公安机关接此通缉令后,立即安排部署查缉工作,发现犯罪嫌疑人即予拘留。
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缉捕有功的单位和个人,将给予一定奖励。
对主动投案自首的犯罪嫌疑人,依法给予从宽处理。

联系电话:
甘孜州公安局:2812110 甘孜县公安局:7523322
色达县公安局:8522110 炉霍县公安局:7523277

附:犯罪嫌疑人基本情况及照片

甘孜州公安局
二00八年五月七日



整理照片上通缉令的信息如下:

中文通缉令:35人。藏文通缉令:36人。

僧人:7人。
村民:29人。

男:31人。
女:5人。

1940年代生人:1人。
1950年代生人:5人。
1960年代生人:11人。
1970年代生人:10人。
1980年代生人:9人。

年纪最大:是色达县村民扎西,62岁。
年纪最小:可能是僧人仁真,他是炉霍人。很奇怪,36个被通缉者中,唯有他没有注明年龄,难道还不到法定年龄18岁?从照片上看,他应该是最年轻。其次是两个22岁的僧人仁真呷马和其扎,都是炉霍人。

甘孜县: 5人(甘孜镇)。
炉霍县:3人(朱倭乡 充古乡)。
色达县:28人(泥朵乡 亚龙乡 翁达镇 塔子乡 大则乡 燃充乡 色柯镇 杨各乡 康勒乡 克戈乡 甲修村)。

通缉令上的第一人是僧人。照片下的文字是:
泽仁尼麦,男,藏族,1983年1月1日出生。住址:四川省甘孜县拖坝乡八村。身份证号码:51332818301013772。体貌特征:身高165cm左右,长脸,高鼻梁,大耳朵,小嘴,体态偏瘦。

茨仁夏加:西藏与流亡之间的鸿沟


2008年3月之后西藏事件地图。来源:Tibet Online.


译者台湾悬钩子注:这一篇文章是五月七日加拿大的藏人史学家,茨仁夏加发表在《远东经济评论》的文章,主要是反驳恩达尔(William Engdahl)写在全球研究网站上的一篇文章,后者指责西藏的暴动乃是美国政府的阴谋。恩达尔的文章很快翻译成中文,并且显见各大中文网站,BBS与个人部落格里。然而茨仁先生的反驳文却没有人翻译?这让我不禁怀疑,网络上在提供各种西藏数据、秘闻的人,大概都拿中国中宣部的钱。

我最近才读完了茨仁先生所写的Dragon in the Land of Snow 一书,这篇文章还是提供了了解流亡社区与西藏寺院交流的特殊洞见,相信是所有关心西藏的人都会欣赏的一篇好文。


The Gulf Between Tibet and Its Exiles
May 07, 2008

by Tsering Shakya
Far Eastern Economic Review (Hong Kong)
May 2008

最近有两篇关于西藏暴动的文章,主旨都是想要证明藏区三月的暴动,都是由外国煽风点火而造成的。结果是,这两篇文章都大量地出现在中国官方的新闻媒体里,包括CCTV,以及网络上。这个插曲告诉我们,中国政府如何努力想要影响国内与国际对于西藏冲突的观感,还有中国人如何误解了西藏内部与流亡者之间的连系性质。

第一篇文章由一个加拿大的网站,全球研究(Global Research)所发表,由一位以美国为基地的作家,威廉•恩达尔(William Engdahl)所写,这一位以911与全球暖化都是美国政府的阴谋的看法而出名。他在该文里,引用了公开可得的信息,提出美国民主基金会(US 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简称NED)补助的一些西藏流亡团体,作为最近西藏所发生的事件都是美国政府支持的组织所策动的论据(注1)。同样的论证,被有名的记者程翔,一字一句地重述,并且发表于整个中文媒体界里,程先生没有提出新证据,也没有加上自己的研究。

两位作者都认为美国政府采用了一种阴谋,想要颠覆中国,所以就用煽动西藏的暴力,来达到此种目的。两位都指出,一些与西藏有关的非政府组织就是始作俑者,而他们都得到NED的援助。然而这两篇文章都没有说明,这个阴谋是什么;也没有提供证据,证明此阴谋真的存在;而他们也未能指出,除了收到补助外,这些非政府组织与该阴谋有关的证据何在。任何熟悉这些组织、也认识目前西藏的人,都能够证明,这些指控都是太过简化的论证,是「以联想定罪」(guilt by association)的谬论来作为根据的(注2)。

更进一步的问题是,这两位作者都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明,这些非政府组织在作什么事,以及它们如何运作。例如,其中一个被两个作者点名的,就是以纽约为基地的利众基金会(Trace Foundaton),这个基金会在西藏的工作是教育、发展与健保。这是一个得到中国政府正式认可以许多非政府组织之一,而且也没有任何纪录可以证明,它曾经从事任何可以被误解为反华的活动。中国政府经常性地举行对这些非政府组织的详细调查,假如真有此类情事,中国政府一定会大大公布。事实上,利众基金会比起其它在中国内部活动的NGO,更加谨慎地使自己远离任何政府团体与政治活动,而这就是它为什么可以在中国运作这么长达数十年的原因。

利众基金会在此面向上是如此注意,以致于一些亲西藏的游说团体,还有一些流亡人士,过去都指控它太过支持中国,因为它拒绝涉入流亡政治,也明确地接受中国统治,并且在中国的系统内部运作。如果利众基金会有任何涉入西藏政治与暴动之一丁点证据,这两位作者应该会肯定地告诉我们。然而,他们唯一的证据,就是告诉我们,利众基金会的创立人,与金融慈善家乔治索罗斯有亲属关系,而后者公开在各个不同的国家支持民主化的计划。

恩达尔的论证,程先生又加以重复的,只是含沙射影;唯一的关连,只在他们心中建立。在他们的想法之后,以及中国政府的想法里头(他们声称西藏的暴动是由外人所煽动,而这些外人的范围,广及CIA到达赖喇嘛),乃是认为流亡西藏团体涉入了西藏内部的政治活动的假设。

这种假设,乃是预先认为,印度与西藏之间,有信息的自由交流。然而,这一点,却是相当有限的。为了充份建立起流亡团体与西藏内部事件的关连,或者西藏内部事件与西方利益的关连,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些团体的文化与社会背景。也必须了解印度与海外的藏人组成与其性质。

印度的难民已经发展出自己的意识形态,并且形成了一种民族主义的情感,以致于认为他们自己就是西藏、与西藏人民的捍卫者。在某些情况里,这种观念甚至已经变成,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所有藏人的真代表,而认为身处藏地的藏人只是被动、受压迫的受难者而已。这通常会造成他们对于身处西藏的藏人有一种保护的态度。结果是,西藏内的藏人与西藏外的藏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文化与社会鸿沟。

这种分别有点类似于大陆的中国人与,例如,那些从台湾或香港来的中国人。例如,西藏内部的藏人,对于中国式的流行歌曲很能接受,然而印度的藏人却钟情于宝莱坞(Bollywood)。即使这两个团体的人,在西方的中立地区见面了,也很少有任何交流。我常常必须在同一个晚上参加两个宴会,一个是由流亡很久的藏人所主办,另外一个则是由西藏刚来的团体所举办,因为这两者对于播放什么音乐都没办法达成共识。例如,1990年代最红的西藏流行歌手,达珍(Dadon Dawadolma),从拉萨逃到印度,却很难过地发现没有人想听她的音乐。她在印度没没无名,而流亡藏人则指控她唱的歌太过中国式。两个团体之间的鸿沟也许只是文化的,但对于实际的政治交流,已形成重大的障碍。

不是秘密的是,印度与其他地方的西藏组织都收到NED与其他西方组织的补助;恩达尔先生的信息只是从NED的网站上取得的。这几乎称不上什么凶器。而且就算是民主基金会给予流亡西藏团体补助,也不能证明这些钱就是用在西藏。从西方获得补助的流亡组织,只在印度内部运作,他们将活动投射到西藏的能力是零。

阴谋理论专家假设印度与西藏的藏人可以自由交换理念与人员,但却没有这样的交流。印度的藏人想要旅行到西藏,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中国政府坚持,想要旅行到自己家乡的藏人,一定要使用中国的旅行文件。即使是拥有外国护照的人,如我自己,要得到进入中国的签证,也很困难,特别是假如希望旅行到中藏地区,亦即现在的西藏自治区。

西藏青年议会,被中国贴卷标为恐怖份子团体,是印度最大的藏人社会与政治机构。而参加的人,完全都是在印度出生的藏人,而他们的政治策略,受到印度政治文化的影响。这本身并不是坏事,印度的政治系统有长期的抗议传统,而印度人只有自由受到一点点侵害,就会走上街头游行。

藏青会也认为抗议就是政治的基本面。因为他们没办法在西藏内部抗议,所以就在德里、纽约与巴黎街头抗议。这就是他们能力所能及的地方:藏青会的领袖发表演讲,然后作一些有争议的主张,但他们毫无能力将他们的话语投射成在西藏内部的行动。

唯一可以说还跟西藏内部有所联系的组织叫做913(Guchusum)。这个团体的名字,是由自从1980年代晚期开始,拉萨地区发生的主要抗议活动的日期所组成,而这个组织是由曾经参与这些事件,以及因为参与这些事件而被囚禁的人所组成的。因为他们都是相对较晚才从西藏逃出来的,所以在西藏内部还有一些家人与社会网络。然而,这个团体人数很少,而且主要的功能是为这些前政治犯与刚从西藏逃出来的人,提供福利与支持。除此之外,没有流亡团体与西藏内部有什么联系。

这并不是说,在西藏内部的人不知道流亡者的观点与活动。美国过去采取的一个方案,对西藏的藏人有重大的影响的,就是在1991年在美国之音里建立藏语广播服务,也在1996年在自由亚洲电台里建立同样的服务。然而,这些广播本身并不是什么秘密活动,也不从事暴动的连系工作;这些广播服务只提供新闻与意见的来源,在一个只有单一新闻来源的社会里,提供另外的选择。

但除了广播之外,如果你想寻找流亡团体与西藏内部事件的关连性,你不应该从西方式的NGO里去寻求,不管这些组织是否与藏人有关。确实是有联系,但不是外界所设想的那样。这是一个由民族中心主义所制造出来的问题:你只能想象,将自己所曾经历的组织经验,投射于藏人的政治活动之上。然而西藏的政治主张,主要是置于传统的文化空间里,亦即在佛寺与宗教里。这不是在暗示,西藏的政治,是某种基本教义,像塔利班似的运动;它传统的地方,不在于其内容,而在于其流通的管道。

点燃西藏最近的暴动与抗议各种因素里,最显著的是199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所犯下的大错,有关于选择第十世班禅喇嘛的转世灵童。中国共产党,不管西藏人民的愿望,也不顾西藏的传统,强制执行、自导自演了自己的灵童选择过程。结果就是,党突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绝大多数藏人、甚至中国的藏传佛教徒都反对的位置上。党甚至想办法让所有的佛寺都反对这种做法,连那些本来支持政府的寺院都反对了。班禅喇嘛所驻跸,西藏第二大城日喀则市的札什伦布寺,也拒绝接受这个灵童,而没有一位喇嘛或寺院同意收容这个小孩。这可怜的小孩变成无家可归,只能待在北京的宫殿里。

不管藏人对于人权或独立的看法与感觉如何,对于班禅喇嘛一事上,大家都有高度的共识:党错了。党的反应就是宣布加强爱国教育,以及在寺院里进行反达赖喇嘛的运动。这些运动要求寺院与僧人谴责达赖喇嘛,并且制造了一种根深蒂固,让党绝对无法获得民心的情况。这一点是没有一位僧人或喇嘛愿意妥协的。

到了1990年代末期,各大佛寺发现自己处于危机:在一方面,党早已开始介入寺院的空间;另一方面,许多年老的喇嘛去逝。最资深的喇嘛如噶玛巴、塔尔寺的阿嘉仁波切(Argya Rinpoche)逃到国外,而资深喇嘛的缺席,造成西藏的领袖真空状态。在过去,这些资深的喇嘛通常可以扮演调人的角色,他们的温和声音,很能够镇定僧人与小区,也往往受到党的利用。

党对于这些资深喇嘛逃亡的最初反应,是尴尬。然而长期下来,党开始认为他们离开是件好事,是一个摧毁西藏境内传统权威的大好机会。官员们认为,既然这些喇嘛已经逃出国了,这样一来就可以更加容易控制西藏:就好像流亡纽约或巴黎的中国异议份子一样,只要他们一离开,其重要性就会消失,也不能够在家乡造成任何祸害了。然而党未能明白的是,这些喇嘛与异见份子大不相同。只要这些喇嘛留在哪里,他所属的寺院与忠实信徒,就会继续听他讲话,将他看成是他们的领袖。

还有,西藏内部的藏人对于藏人的共党官员非常生气。藏人并不把现在的藏人党员干部看成领袖,在西藏自治区特别如此。这些藏人官员无法提供安定的力量,也不能作为政府与人民之间的桥梁。对他们最好的看法,就是他们很投机,最差的看法,就是他们是奸细。即使是共党官员自己都认为处于非常不舒服的地方。一位西藏官员有一次告诉我,一群西藏党员们一起看有关二次大战中,国民党的汉奸如何与日本人勾结的戏剧。结果大家都觉得非常不舒服,显然他们都把自己看成电影上的角色。

喇嘛逃走、流亡,造成出人意外的后果。1980年代到1990年代早期,西藏内部的亲独立抗议,并未扩散到拉萨以外的地方,因为大部份的喇嘛态度都模棱两可,而且使用他们的影响力来使信众平静。今年,几乎有发生抗议的地方,都是当地的资深喇嘛已经逃离西藏、现在住在印度的地方。

就是因为这些资深喇嘛来到印度,才造成了西藏内部与印度藏人的连系。到了公元2000年早期,越来越多青海与四川藏区的人开始旅行到印度来。如果你看看来到印度的藏人数字,还有他们从哪里来的资料,你就会发现,在1980与1990年代,他们大部份都是从西藏自治区来的,然而在过去十年里,来到印度的藏人,都是从藏东来的,也是最近许多抗议发生的地方。这或许可以部份解释为,因为西藏自治区与藏东各省的政策不同、管制严密宽松有别,但这只是部份的解释。

大部份来印度的藏人,都是因为他们的当地喇嘛在印度,所以他们必须去那里才能获得宗教的教育以及启发。藏传佛教非常复杂,所以其修行以及知识的传递并不像是研读一本书那样简单。知识的传递,是深植于第一个使徒从释迦牟尼那里听到启示,然后不中断地将这些教诲传承下来的概念里,所以假如这种传承不能显示的话,其弘法就没有任何合法性。

离开西藏的喇嘛,已经在印度建立了佛寺,而且不论他们到哪里,该处就被视为该喇嘛的驻跸所。因此,西藏的所有佛寺都向外面寻求领导,也向外寻求宗教教诲。自从1980年代以来,从西藏内部的古老佛寺来的人,到新设立的印度佛寺来听取上师的弘法,是常常发生的事情。而且两者之间也透过电话天天沟通,而且也有僧人在印度修习了几年后,再回到西藏的例子。同样地,西藏的僧人也有人来印度接受教育,因为西藏只有极少数的喇嘛可以传授知识,提供宗教认证。

就是在这个传统的场面里,你可以发现印度的藏人与中国内部的藏人的连系。在寺院小区里,印度与西藏的出家人之间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有许多共同点,而且不管人在印度还是哪里,都觉得很自在。然而世俗的年轻人则常常吵架,也不喜欢对方,因为两者在政治、音乐、甚至其它每件事上都有不同的口味。然而佛寺里没有这样的不同。

这种人员与理念的交流,是文化的,而不是政治的。在任何情形底下,印度的母寺与喇嘛,都没办法命令西藏的僧人进行抗议活动,即使他们有这样的愿望,这种决定只有在当地的僧人可以做出决定。西藏的僧人也许会将印度的喇嘛视为自己的领袖,然而他们也都不是笨蛋,很清楚知道当地的情况,并且自行作出决定。

而这些佛寺,都没有从美国民主基金会或其他西方政府,收到一分一毫的捐款。事实上,最近这几年,对于藏传佛教最主要、最慷慨的支持者,都是来自香港、台湾、马来西亚、新加坡的华人社团。这些华人施主不会跟寺院要求看预算书或账本;他们只是拿出大笔的布施,就好像一般的信众一样。而阴谋论者假设西藏所拥有的跨国政治与经济影响力,事实上,并不指向流亡人士,也不是西方人,更不是从事地区发展的NGO,而是指向华人的信徒。

如果阴谋理论家想要跟随着金钱的流向,找出阴谋的源头,那么他们必须将之看成是国民党的阴谋,而不是西方的阴谋。他们将会学会更多,如果他们下工夫研究西藏的政治史,以及政策如何失败的历史,并且与真正身在西藏的藏人交谈,而不是描绘出一幅西方政治势力的幻想图出来。

茨仁夏加,是《龙在雪域》(Dragon in the Land of the Snows,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9)的作者,也是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亚洲宗教与当代社会研究所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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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恩达尔的这篇文章标题是:"Risky Geopolitical Game: Washington Plays 'Tibet Roulett' with China",请注意在他自己的部落格上,这篇文章已经被收回,还有通告:Please note that Engdahl has retracted his article on Tibet because he put forth incorrect and inaccurate statements in it. (因为他的说法并不正确)。而广见于中文网站的中文标题是:「“西藏轮盘赌”:铤而走险的地缘政治把戏 」。没有见到哪一个转贴人把该通告再贴出来昭告大家。

注2:guilt by association是一种逻辑论证的错误。举两个例子,1)希特勒是素食者,希特勒是恶魔,因此素食者都是恶魔。2)所有的狗都有四条腿,我的猫也有四条腿,因此我的猫是一只狗。

http://rosaceae.ti-da.net/e2212334.html

2008年6月19日星期四

地震为大,但也要为人权呼吁



(图为2008年6月13日,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地震灾区,乡政府高挂“反分裂”标语。拍摄者是我。)

一位朋友的儿子在拉萨的监狱里被关了40多天后获释。他没做过任何值得入狱的事情,只是3月15日在大昭寺附近行走时被警察抓走,像他这样毫无理由被抓走的人很多。我的朋友曾有多日不知儿子是死是活,全家人终日以泪洗面。等到遍体鳞伤的儿子出狱时,朋友年迈的母亲因突发脑溢血已撒手人寰。

鉴于安全,我和朋友联系甚少,但昨天收到他的一封长信,显然他实在忍不住有话要说。其中写到:“地震了,死了那么多人为之哀伤。这两天,民政部门召开发布会说要对遇难者的遗体给予充分的尊重,中央电视台也说要给死者最后的尊严。看到他们貌似人道的样子,想起我儿子讲述的在狱中被殴打致死的无辜藏人,像狗一样抬出去处理,我就气得想砸电视。电视上还说要对受灾人群给予心理关怀,这当然没错,作为政府理应这么对待自己的公民,但为何藏人得不到同样的公民对待?这两个多月来,许多像我儿子一样无辜的藏人被莫名抓走,被严刑拷问,境遇连猪狗都不如。而在这些无辜的藏人中,有小到13岁还在上学的小孩,也有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大爷;有正值花季的少女,也有人到中年的妇女。长达几十天里,看守所和监狱轮换关押,却根本不给亲人任何音讯,最后释放时还像是当局的恩赐,须得感激涕零。我儿子还算幸运,活着走出监狱,但他被关押的那间牢房,目前还有30多人未能获释,但这些人中有的被殴打致残,有的被逼疯。

“如果苦难是天灾,那只能接受,就像地震时谁也躲避不了;但这次西藏事件,追根究底是当局制造了这个苦难,却斥责藏人是'藏独分子',要打要杀似乎理直气壮,这促使我重新思考藏人在中国的地位。另外,对于当局来说,事实上无论哪个民族,如果有人威胁到它的利益和执政基础,那么它就会像恶魔往死里整;如果一些灾害能够被它利用,拿来抬高它的威望,那么它就会摆出一付菩萨相。说到底,人道的精神、人性的尊严,在它眼里只是工具而已。我还相信,因为地震,当局用数万条人命换来的是诸多危机包括奥运危机的减弱,本因诸多人权事件而抵制北京奥运的人们可能会放弃抵制。而且,若有人敢抵制,当局就会用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淹死他。我儿子说,在监狱里有个故事,因为一个手铐铐着两个人,假设A和B铐在一起,C和D铐在一起,当A和C出现矛盾打架时,B和D就会因手铐与打架的人铐在一起而被手铐把手划伤。结果打架的是A和C,输家却成了B和D。现在,我们藏人成了不幸的B和D。

“看看中国的主流网站,把达赖喇嘛访问西方跟地震联系在一起,说什么没有诚心吊唁受灾民众等等,地震已被当成武器来诋毁达赖喇嘛。而在藏地,当局依然严酷地压制藏人,使藏人的生存空间越发缩小,以至藏人们不得不揭竿而起,用生命的代价进行前赴后继地抗争。最近在甘孜县有许多僧尼上街游行,却被一些中国人大骂地震还抗议。固然地震为大,但还是要为人权呼吁,对死者行人道、为生者争人权难道有错吗?作为一个含冤入狱藏人的父亲,我祈求更多的人勇于为全藏地的人权状况而呼吁。”

2008-5-22,北京

(本文为RFA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任何转载请注明。)

灯光聚焦中国,黑暗笼罩西藏



(图为2008年6月15日的安多玛曲街头。玛曲县在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境内,今年3月17日发生规模空前的抗议活动,上千僧俗民众走上街头,包括玛曲县藏文中学和藏文小学的学生。当局军警开枪射杀12名示威藏人,抓捕80多人,有200多人受伤。随后大量军人开进玛曲,继续大规模抓捕,并警戒至今,每日在街头全副武装游行,以震慑藏人。这是我亲眼目睹到的一幕,从车窗拍摄。)

灯光聚焦中国,黑暗笼罩西藏
西藏大声疾呼,中国充耳不闻


原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2008年6月11日
作者:唐•索瑟兰(Dan Southerland) 翻译:更桑东智



华盛顿——中国媒体对地震悲剧的报道比以往任何灾难都更加开放。但是中国政府依然坚持封锁来自西藏的消息,这个地区在今年春天刚刚经历了几十年来规模最大的起义。

这种封锁解释了为什么你几乎听不到有关西藏东部地区佛教僧尼断断续续的抗议以及中国警方进一步的抓捕行动的消息。在中国加强控制这片自认为属于自己的领土的时候,很多西藏人把希望寄托在新一轮中国与西藏流亡精神领袖达赖喇嘛的代表的会谈上,目前这轮会谈被推迟。

以前的会谈无果而终——不仅仅是由于双方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更由于中国好像把西藏问题看成是一个经济发展问题,并似乎不能理解佛教在西藏人民的民族和文化认同感中的中心地位。

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官员将达赖喇嘛称为“披着袈裟的豺狼,人面兽心的恶魔”。这样的言语深深地伤害了藏人。

不过,乐观主义者依然关注北京此次对话会认真讨论达赖喇嘛“有意义自治”的种种迹象。这种希望的根基在于相信近来因对地震相对公开和迅速的反应以及北京奥运会而信心满满的中国政府会同意放松对这个地区的控制。

而悲观主义者则注意到中国同意进行会谈或许只是为了在奥运会前转移国际压力,而同时在西藏内部继续执行严厉的抓捕政策和“爱国主义教育”运动。

二十多年前我便目睹了与此类似的情况,当时我作为记者分别在1987年、1988年和1989年报道了发生在拉萨的三次藏人起义。

和现在一样,那时的起义也是由举行抗议和呼喊口号的僧人肇始。然后警察拘捕并殴打了一些僧侣。其他藏人则以暴力作为反应。通过指责达赖喇嘛是祸乱之源,北京政府最终以大规模武力镇压相应对。

西方政府随后呼吁中国与达赖喇嘛的代表展开会谈,北京方面最终同意。但是,所有那些会谈最后都了无成果。

双方在5月4日重开了“非正式”对话,而西藏人说一轮更为认真的会谈将在6月11日举行,但是中国方面已经推迟了这次会谈。

那么如何才能突破这个自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以来就一再出现的——“抗议、暴动、镇压、失败的会谈”的循环?

很多年轻的西藏人开始质疑达赖喇嘛旨在为西藏赢得真正自治的“中道路线”是否有成功的机会。在《金融时报》5月25日进行的一次采访中,达赖喇嘛承认他正在对那些赞同用武力手段获得完全独立的西藏人失去影响力。

西方专家说,中国政府目前对达赖喇嘛疑心重重,不可能指望会谈能有任何大的进展。不过,希望在于即便只有些许进展也会促进双方更加广泛的理解。达赖喇嘛对《金融时报》说,如果中国停止对藏人的抓捕和酷刑并向那些在镇压中受伤的人提供适当的医疗帮助,以及允许国际媒体进入西藏,他将愿意参加北京奥运会。

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好兆头。中国政府似乎不愿承认最近西藏动乱的真正原因。原因之一无疑是中国没有能够成功贯彻自己制定的民族自治法,这一法律旨在保护西藏的语言、文化和宗教。另一原因在于中国政府在去年做出的一项决定,这一决定规定了中国将从现在起监督所有藏人喇嘛,或“活佛”的转世,甚至包括达赖喇嘛自己下一次的转世。

而政府推行的对西藏牧民的重新安置计划也是动乱的原因之一,这种安置计划严重瓦解了他们传统的生活方式。在最近的抗议中,有大量的牧民参与。

但是,中国政府似乎已经拿定主意坐等现年72岁的达赖喇嘛圆寂,希望藏人的反抗也会随着他的圆寂而土崩瓦解。同时,中国还在大力扩展在西藏的铁路网建设,这将带来更多的汉人移民,或许某一天汉人移民的人口会淹没藏人人口。

跟踪了解最近起义事件的专家指出,汉人移民的涌入将会加剧藏人的挫折感并引发更多的动荡以及世代相传的怨恨。而这种挫折、动荡和怨恨已经持续了50多年。

自由亚洲电台执行编辑唐•索瑟兰(Dan Southerland)曾任《基督教科学箴言报》记者和《华盛顿邮报》驻北京办事处主任。

2008年6月2日星期一

流亡藏人在天安门事件19周年之际声援“天安门母亲运动”


6月4日星期四,流亡印度的藏人社区以烛光祈祷和放映纪录片《天安门》的形式,来纪念天安门事件19周年,尤其是以这种形式来表达流亡藏人对“天安门母亲”的支持与尊敬。

在记录1989年6月4日天安门广场学生运动从初始到最终被镇压为主题的记录片《天安门》,曾在美国电视节目中首次播出后,全世界为此哗然。过去的几年里,在印度流亡藏人中心——达兰萨拉,也即流亡西藏政府和达赖喇嘛的所在地,每年六月四日,流亡社区的藏人也以播放这一纪录片的形式来纪念这个日子。

由于3月的“西藏事件”被镇压不久,今年这一纪录片的播放将具有特别的意义——藏人与普通中国百姓之间的共同处境和对尊重人权的诉求。在播放纪录片的同时,举办者将从参加活动的流亡藏人和外国友人中收集个人签名来声援“天安门母亲”并转交给她们。

在天安门事件中失去唯一儿子的丁子霖教授的倡导下,一些“天安门母亲”于1989年8月成立了“天安门母亲运动”,由150多个家庭组成的“天安门母亲运动”旨在敦促中国当权政府为天安门事件中惨遭杀害的孩子们作出合理的解释并郑重道歉。为此包括“天安门母亲运动”的倡导者丁子霖教授在内的其他母亲至今受到当局的监视、软禁,甚至她们中的有些人被当局关押。

今年的二月二十八日天安门的母亲们再次向北京当局发出一份公开信要求当局为此事道歉. "这样的政府怎么能面对世界"? 信中说到. "作为2008年奥林匹克运动的举办国, 政府真的能心安理得的让来自世界各地的运动员在这片溅满鲜血的土地上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吗"?

就在前几天,5月28日,为了给天安门事件中的死者寻求正义之声,“天安门母亲”开设了一个含有中文和英文网站。但是在网站开通之后的几个小时内,此网站被当局封锁。

今年2008年,通过播放纪录片《天安门》,流亡社区藏人希望媒体能够更多的关注勇敢的“天安门母亲”们。

这个纪录片同时也将在正在进行“徒步西藏运动”的300多名藏人和支持西藏的参与者中播放。于今年3月10日,在达兰萨拉正式开始的“徒步西藏运动”,最近在离西藏边境大概200公里的北印度山城Nainital遭到当地印度政府的阻止,五名“徒步西藏运动”的主要领导人遭拘留,为徒步者提供食物的卡车被暂时扣留。如果徒步者被允许的话,他们将在6月4日观看纪录片《天安门》,以此来表达对“天安门母亲”的支持与敬重.

需要了解更多, 请联系以下邮址:
chinatibetdialogue@gmail.com

了解相关信息, 请登陆以下网站:
Human Rights in China: http://www.hrichina.org/public/index
Tibetan People's Uprising Movement: http://www.hrichina.org/public/ind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