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6日星期四

茨仁唯色:藏人的呼声终将被世界听见(纽约时报中文网)



藏人的呼声终将被世界听见

文/茨仁唯色

2009年2月27日,正值西藏新年第三天,24岁的僧人扎白走出阿坝格尔登寺院,当街自焚,成为西藏境内自焚运动的第一人。

那年的新年,西藏各地多数藏人是以静默纪念的方式度过的,以纪念2008年3月遭军警镇压下的遇难者。有四人被判死刑,逾千藏人遭扣押,无数人迄今下落不明。

扎白在自焚前写下遗书:如果当局禁止为亡者举行祈福的法会,那么他会自焚。当一场纪念遇难者的祈祷法会被当局强行取消,扎白履行了诺言。

从扎白自焚开始,我记录下每一位自焚者的情况,发布于我的博客。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后来会有这么多藏人以身浴火,以致一种新的抗议形式正在出现。这几年来,我的记录常常追不上一个个生命被烈火燃烧的速度。至今,共有131位自焚者,其中只有少数跟扎白一样倖存,但数目无法核对,因为他们皆被当局扣押,全无音讯。

在西藏的历史上,尤其在其当代史上,从未有如此众多的遍及城镇与乡村的藏人焚身明志。事实上,藏人的自焚是2008年3月遍及全藏的群体抗议的延续。那次抗议显示了占领西藏长达六十多年的中国政府仍未赢得西藏民心,藏人仍在反对中国的统治。而中国政府的反应,照样还是暴力镇压,而对藏人的要求——如民族平等,让流亡逾半世纪的达赖喇嘛回国——置若罔闻。

不理解藏人处境的把自焚看成自杀。但死的方法很多,为何要让身体的每个细胞被烈火逐一烧焦?理解的关键恰在于此:自焚者就是要以常人无法承受的极端痛苦,去发出最强烈的抗议。

一度藏人曾前仆后继地在公共场合进行个体抗议——喊口号,撒传单,不怕军警毒打和入狱,问题在于那种个体抗议完全无人知晓,换来的只是毫无声息的人间蒸发。自2008年3月镇压之后,藏地如被占领的战场,关卡重重,工事林立,抗议再也无法形成群体规模。

只要藏人还有进行群体抗议的可能性,哪怕是面对镇压,就不会、也不需要采取自焚的方式。这出于绝望的行为,正如2012年10月4日在那曲县自焚牺牲的网络作家古珠所说“要把和平斗争更加激烈化”。

在监控严密的藏地,无从知悉藏人对自焚的舆论。他们均须听命中央施令——五星红旗必须高挂,尊者达赖喇嘛的肖像只能消失。但我深知藏人都把自焚者视为民族的英雄儿女,在许多藏人家里,都供奉着自焚者的一张张照片。

自焚在2012年11月达到最高峰。那正是中共十八大召开之月,将产生中国的新一代领导人。一个月自焚28人,充分说明了自焚者期望促使中国新一代领导人改变西藏政策。

可惜自焚藏人的希望是徒然。事实证明中共新领导人在他们上台就开展“反自焚斗争”,对自焚者家人、亲属、所在乡村及寺院等进行连坐,予以严惩,并课以重金罚款,甚至不准自焚者亲属去拉萨朝圣;目前已有数百藏人为此遭到拘捕和判刑。

的确今天自焚减少了很多。中国当局可能会得意占上风,但言之过早。

中国著名作家鲁迅有一句诗——“于无声处听惊雷”。今天的西藏变成无声处,惊雷必会在明天震动雪域高原乃至整个世界。

茨仁唯色,藏族诗人、记者、博客作者,与王力雄合著《来自图伯特的声音:唯色、王力雄随笔、报道选》。

(转自2014年3月5日纽约时报中文网。英文译文见2014年3月The New York Times

2 条评论:

  1. 其实都听见了,但是没人拿藩子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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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您好,我是一位臺灣人,看完您的著作-西藏:2008,之後,我心中一直有股悸動不知道如何抒發。去年夏天,我也有幸能到西藏走一回兒,不知道受了什麼力量的感召,我非常嚮往這樣的人間淨土,團上一行人都是臺灣人居多,導遊的素質不算差,一個官方景點也沒忘記介紹,不過就像您所說的,一直不斷被灌輸著黨對西藏的貢獻有多大,情意有多深,在臺灣人看來,我們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來看待這樣的事情,因為臺灣也遭受雷同的待遇,不斷被矮化,被歸類為中國的一份子,甚至在國際上也不能說出我來自臺灣,連帶的國旗都不能被掛出來,這對一個臺灣人來說是莫大的污辱。
    謝謝您如此莫大的勇氣,勇敢的將事實揭露,人類如此驕傲的自由現代化社會中,正在發生著一場二次文化大革命,但是世人卻被蒙在谷裡,並且被欺騙這是場合理且和平的事件,世界為何變的如此扭曲?我也為圖伯特人,打抱不平。抱歉,身為一個臺灣人,我的力量實在無法為這樣的事件做出什麼貢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我身邊的朋友,家人,甚至社群網站上的朋友們,有一群人,正默默的為他們國家,努力,甚至奉獻自己的生命,在所不辭。最後我只能祈禱,世界上能留一塊淨土,留給屬於那裏,嚮往自由的圖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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