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31日星期四

泽仁邓珠:封杀麻将赌博、唤醒民族进取精神——致全体藏族同胞的倡议书


收到藏人学者泽仁邓珠先生发来的两篇文章。现转帖其中一篇。

图1,王力雄拍摄于2001年,地点玉树。图2,我拍摄于2007年,地点曲麻莱。图3,我拍摄于2010年,地点拉萨冲赛康。


封杀麻将赌博、唤醒民族进取精神
——致全体藏族同胞的倡议书



麻将、扑克、赌博风席卷全藏城乡众人皆知。凡打麻将要现金下赌注是公开的事,打麻将作为一种行贿受贿的方式是心照不鲜、心知肚明的客观现象,全藏男女老青(除寺院僧侣除外)把很多时间、精力、收入投在麻将桌上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因为钻进麻将、扑克赌博造成贪污进监狱,家庭不和,子女失去父母关爱而有些心理失常、有些学业下降,生意本钱赌光而倒闭,到处欠赌债而买家当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因打麻将、扑克而误事,影响工作,影响事业,影响个人发展前途的现象人人清楚。麻将、扑克、赌博有什么收获说不出一二三。有人说打麻将、扑克因分散人们的精力而有利于社会安定,这话是对执政当局的管理能力含有讽刺嘲笑的荒谬辩解。

藏区百业待兴,各项建设事业刚起步,需要全国人民支援。我们需要干的事情很多,我们需要开拓创造、建设治理的事业很多。我们把花费投入在麻将桌上的时间、精力、现金,用在读书学习、钻研业务、调查研究和搞建设、干事业、干工作上该多好!这也是有事业心,有使命感、责任感、紧迫感、危机感的人们日夜期盼的愿望!

藏族干部职工的文化水平、知识水平、政策法律水平、业务水平、专业技术水平和综合素质尽管在官方眼里、媒体宣传自我感觉良好,但细细摸底测实,还是属于普遍低下水平。尤其是干部群众对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语言文字、历史知识水平和民族文化自觉意识越来越显得低下浅薄,有些可以说是无知。难道我们不怕成为时代的落伍者和自身文化的失传断代者?

认真贯彻落实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会议精神,推进藏区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完成“十二五”规划战略目标,总不能在麻将桌上和茶坊舞厅里实施完成吧?在我看来,麻将桌上出不了政绩,扑克牌上学不到知识,茶坊歌厅也不出成果,翻弄他人是非更不出成效。要实现藏区经济发展、文化强盛、社会进步、安定和谐,只有通过勤奋好学、艰苦创业、劢精图治、无私奉献才有希望,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封杀麻将、赌博热的对策措施建议为:

一、党委政府下狠心采取行政手段以“一刀切”的办法加以封杀,不能“切一刀”。并在各种场所、新闻传媒等作广泛禁麻宣传,达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不留死角。

二、不听劝告或违反者,以官帽、公职、工资、重金惩罚、媒体曝光作为抵押,只有这样才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三、执法监管部门实地检查改为给茶坊、酒吧包间安装监视器为真凭实据,免得保护伞、关系户通风报信,暗箱操作而让赌博者逃脱。

取代麻将、扑克、赌博,转向文明娱乐生活的对策措施建议:

一、恢复重振藏民族传统娱乐健身项目;

藏民族具有各种棋类、扑克、掷骰子、赛马、赛牦牛、拔河、举重(抱石)、射箭、踢健子、跳高、跳远、跳绳、游泳、摔跤、放风筝、甩乌朵(用专用绳掷石)等集娱乐、健身、技艺为一体的项目加以恢复重振,这样,既给大家提供娱乐健身的平台,又促使失传的传统文体技艺得到恢复重振,同时这些特色娱乐健身项目可以参与国内外竞赛。

二、永不关闭的歌舞海洋是消除疲劳、自娱自乐、陶治情操的高雅娱乐;

藏民族能歌善舞已成为这个民族的特征。藏族歌舞已成为人类生活充满欢乐的兴奋剂和添加剂,将锅庄、弦子、胡琴舞、山歌、情歌、酒歌、茶歌、劳动歌、戏剧等,以赛会、舞会、汇演、竞赛等形式开展起来,给人们营造消除疲劳、开心娱乐、陶治情操的高雅娱乐平台。

三、加大各地图书馆投入,让人们有书看,有好书看;

目前藏区图书馆比起酒店宾馆、茶园舞厅、办公楼,无论从地段位置、内外装饰、面积空间、采光舒适到领导重视、政府支持力度和人气兴旺等方面均处于劣势冷落地位,这意味着什么、说明什么暂且不管它。现在政府和公众需要重视的是:区、地、州、县图书馆的地段位置设在市中区,面积空间、光线隔音、设备设施有要求,购书资金有保障,服务时间要延长,图书报刊品种门类要丰富,藏汉文类一视同仁。

四、茶园、酒吧休闲场所和宾馆酒店要求摆放书刊读物,给休闲人提供便捷丰富的精神食粮;

茶园、酒吧等休闲场所和宾馆酒店是人们光顾进出的场地。要求这些场所摆放党报党刊、法律知识、中国西藏、中国民族报、中国藏学、中国民族、西藏研究、区地州县志书、行业部门业务报刊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事。这是一种休闲娱乐,具有读书学习、增长知识、了解信息、宣传藏区一举多得的举措,何乐而不为。

得荣•泽仁邓珠

2011年3月21日


附:关于得荣•泽仁邓珠(摘自网络)

藏人,1954年11月生于藏东康地今四川省甘孜州得荣县。大专学历,研究馆员,中共党员。国内外知名学者、历史学家、藏学家、档案学家。现为中国档案学会会员、四川藏学研究会理事、副秘书长、四川省档案系列高级职称评委会委员。


2011年3月29日星期二

江白,祈愿你的来世,继续未竟的绘画……


在佛龛前,点燃烛灯,为江白……无常夺走了这位天才的藏人画家的年轻生命,令人悲痛至极!

3月29日(藏历1月25日)上午,在拉萨墨竹工卡县日多小学当老师的曲尼江白,因车祸遇难,年仅三十岁。为他燃灯祈祷,眼前一直是他来北京参加画展时的音容笑貌。他是那么热爱绘画,他本来可以画多少珍贵的画啊……

这盏得到嘉瓦仁波切加持的银灯后面供奉的照片,是艺术家白丁前年去日多小学时给江白拍的。白丁在推特上留言:“……想起他跟我说多么的热爱自己的民族和家乡,多么的想为家乡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脑海里全是那张憨厚、朴实、黝黑的脸庞。没想到去年在北京西站送他回拉萨竟成永别。为他燃起桑烟,这桑是他从西藏给我邮来的……”

江白,祈愿止贡提天葬台的鹰鹫,将你带往光明的净土。江白,祈愿你的来世,继续未竟的绘画…………



江白(Jampel):全名曲尼江白(Choenyi Jampel)。1981年生于拉萨市墨竹工卡县直孔地区。2005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生前为墨竹工卡县日多中心小学的数学老师。并为拉萨美隆艺术库的成员之一。


2009年7月,北京《心境——西藏当代本土画家联展》之江白作品:蓝色的虚空






这是在画展上初识江白时,我与他的合影。


2010年9月,北京《烈日西藏——西藏当代艺术展》之江白作品:记忆与现实










在“烈日西藏——西藏当代艺术展”开展时,我与江白的合影。如今,画还在,人已去……

2011年3月28日星期一

镜头下的西藏文革:《杀劫》连载(一)


今日,是中共所设“西藏百万农奴解放日”。从今日起,在我的博客上,不定期地连载《杀劫》一书,包括近三百张由我父亲拍摄的西藏文革照片。

1999年起,我依据我父亲在西藏文革中拍摄的数百张照片,在拉萨、北京等地做了长期的调查、采访和写作,历时六年,访谈七十多人,于2006年,由台湾大块文化出版《杀劫》和《西藏记忆》两本书。《杀劫》被介绍是“四十年的记忆禁区,镜头下的西藏文革,第一次公开”。这两本书被评价为“迄今为止,这是关于文革在西藏最全面的一批民间图片记录”,“文革研究的西藏部分因此不再空白”。

《杀劫》是文革在西藏的历史影像及其评述。《西藏记忆》是文革在西藏的口述史。但因成了中国的禁书,五年来想看这两本书很难,作为文字作者的我因此决定连载《杀劫》。

“杀劫”是藏语“革命”的发音,汉语拼音为“Sha Jie。传统藏语中从无这个词汇。半个多世纪前,当共产党的军队开进西藏,为了在藏文中造出“革命”一词,将原意为“新”的藏语词汇和原意为“更换”的藏语词汇合而为一,从此有了“革命”。据说这是因新时代的降临而派生的无数新词中,在翻译上最为准确的一个。

藏语“革命”在汉语中可以找到很多同音字,我选择的是“杀劫”,以此表明二十世纪五0年代以来的革命给西藏带来的劫难。四十年前,又一场被称为“文化大革命”的革命席卷西藏,于是“杀劫”之前被加上了藏语词汇的“文化”,而其发音,汉语拼音为Ren Lei,与汉语的“人类”发音相近,所以用汉语表达藏语中的“文化大革命”一词,就成了对西藏民族而言的 “人类杀劫”。



【目 录】

序(王力雄)

关于照片

Ⅰ 砸烂旧西藏

◎ 砸大昭寺

◎ 斗“牛鬼蛇神”

◎ 换新名

Ⅱ 造反者的内战

Ⅲ 龙在雪域

◎ 军事管制

◎ 全民皆兵

Ⅳ 毛的新西藏

◎ 革命委员会

◎ 人民公社

◎ 造新神

尾声


·王力雄·

一九九九年底,我收到唯色寄来的邮件,里面有数百张底片。那时我们还没见过面。她在信中告诉我,底片是她一九九一年逝世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中的西藏所拍。她知道这些底片很珍贵,却不知道该怎么用。她虽然和我从未谋面,但是看过我写的关于西藏的书,相信我会很好地使用这些底片,因此决定把底片送给我。

我戴上手套,对着灯光看这些底片。很快我就断定,我不能接受这份馈赠,因为它实在太过珍贵了。

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是人类历史上一个极为独特的事件,它除了是一段空前绝后的奇异历史,还关系到对人类走向的探索,因此一直受到众多研究者关注。幸运的是,因为文革波及广泛,距离时间又不太远,留下的资料可以用浩如烟海形容,世界各国的重要大学和图书馆都有收集。即使在文革研究遭到官方禁止的中国,文革资料在民间也多有流传。

然而,无论是在文革研究方面,还是在文革资料收集方面,一直存在一个空白——西藏。目前对文革资料收集最全的《中国文化大革命文库光碟》(二00二年香港中文大学出版)中,收入了上万篇文件、讲话和其他文献,其中关于西藏的文献只有八篇;美国华盛顿的中国资料研究中心出版的《新编红卫兵资料》,收入三一00种红卫兵小报,其中西藏的小报只有四种。正如文革研究专家和文革资料编纂者宋永毅在给我的信中感慨:“西藏材料可以说是奇缺……我们对西藏文革实在了解得太少了!”

即使在官方的西藏自治区档案馆,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一年也是一个断层。六年时间留下的材料仅有三份。文革初期最热闹的两年竟然一份材料也没有。

当然,西藏文革的资料肯定存在,至少在文革中掌握西藏重权的西藏军区就保存得相当多。但那是一个深埋的黑箱,卫兵把守,绝不外露。跟所有被中国官方掌握的文革资料一样,被当作不可见天日的“绝密”。文革不仅是会使中共痛楚的旧疤,而且挖掘下去,会触及中共制度的根本,所以尽管已过四十年,文革在中国仍被列为不可触碰的禁区。

在世界面前,文革是中共的一个尴尬,西藏则是另一个尴尬,因而西藏的文革就成了双重禁区,愈加不可触碰。中共统战部一九九九年编辑的《图说百年西藏》画册,数百幅照片中竟然没有一张文革期间的照片,似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六年的十年时间在西藏历史上不曾存在!

面对这样的有意抹煞,“与强权的斗争就是与遗忘的斗争”愈发显得千真万确。如果上百万平方公里的西藏是文革研究的空白,文革研究就是无法完整的。由此而言,唯色父亲拍摄的西藏文革照片具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与其他资料相比,照片的客观性相对最强。文字、口述、采访等免不了与当事者的主观性——立场、目标、记忆和解释等——有关,灵活多意,容易遭受怀疑和否定。照片则是历史瞬间的凝固,当时光影所投射的每个象素都具有不可否定的性质,属于“铁证”。以往西藏文革的文字材料奇缺,西藏文革的照片更是少到不能再少。多年来,正式发表的西藏文革照片只见过一张(台湾《摄影家》杂志第三十九期);用google做中、英文搜索,全部互联网上找到的西藏文革照片也只有一张!唯色父亲的数百张西藏文革底片,价值由此可想而知。

我回信告诉唯色,我可以帮助她,但是让这些照片见证历史不是我这个外族人的职责,而是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从那时到今天,六年过去了。唯色围绕这些照片所做的漫长调查和写作终于完成,她父亲的照片得以在四十年后重见天日,文革研究的西藏部分也因此不再空白。

愿她父亲往生的灵魂安息。

顺便说一句,唯色今天已是我的妻子。

感谢这些照片。

00五年九月十七日

(又及:我父亲在三十七年前的这天死于文革迫害)


关于照片


·唯色·

00二年初夏的一个下午,当我把这些照片从纸袋里取出,五十七岁的霍康·强巴旦达的反应令我震惊。他是个高大、沉默的拉萨人,开始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他父母和外公被当作“牛鬼蛇神”斗争的照片,很平静的样子,但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恸哭起来。他的那种恸哭没有声音,只是浑身颤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人,泪流满面。他就这么哭了许久,我也禁不住潸然泪下。半响他才哽咽道,当年我父亲曾说过,在批斗时他看见有人在拍照,我当时不在拉萨,还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这样的情景……

霍康·强巴旦达终于看到的照片,是我父亲­泽仁多吉在四十年前拍摄的。

我父亲是西藏东部的康巴藏人。按照西藏传统的地理观念,整个藏地由高至低分为上、中、下三大区域,有上阿里三围、中卫藏四如、下多康六岗的说法。一九五0年,毛泽东派遣军队要“解放在帝国主义压迫下的西藏同胞”,从中国的西南方向进军拉萨的先遣部队沿途吸纳数百名年轻藏人,其中就有我年仅十三岁的父亲。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开始燎原,我出生在西藏军区总医院。此时我的父亲已是中国驻西藏军队的一名军官,亦是一位热心的摄影爱好者从懂事起,我经常见父亲整理他的照片和底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九九一年,仍在军队任职的父亲病故于我出生的那所医院。在收拾父亲的遗物时,我保留了这些照片,但当时并不知这是迄今为止,关于西藏文革最全面的一批民间照片。

直到一九九九年,我读了从海外传到西藏的《天葬:西藏的命运》一书,决定把父亲的照片寄给书的作者——中国作家王力雄。当时的想法只是,与其让父亲的照片继续沉没箱底,不如提供给一位能够公正研究西藏问题的学者,或许能发挥一些作用。

未曾谋面的王力雄把照片又还给了我,并在回信中说,这些照片再现了西藏一个被抹煞的时代,属于应该恢复的西藏记忆。一个民族的传承靠的是对历史的记忆,而用“记忆”对抗“遗忘”是每一个有良知者的责任,也许这就是我父亲留下这些照片的心意。他的话打动了我。从那以后,我被这些照片牵引着,进入了艰难、漫长的采访与写作之中。

六年来,我采访了七十多人,基本上与我的父母同辈,生命中的大段岁月是与西藏天翻地覆的几十年历史紧密相连的,大多数是藏人,也有汉人和回族,如今他们或者是退休干部、退休军人、退休工人、居民,或者是还在其位的官员、仍在工作的学者、虔心侍佛的僧侣等等,但当年,他们中有红卫兵、有造反派、有“牛鬼蛇神”、有“积极分子”……我带着王力雄帮我在北京放大的照片在拉萨走街串巷,把照片一幅幅打开,一幅幅传递。每取出一幅照片,往往就能引发一段苦涩回忆。

很多人的回忆都夹杂着难言、失言以及不堪言说。我总是默默倾听着,不愿意自己的唐突、冒昧、闪失打断了他们并不轻松的回忆。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终于流露或泄露的事实,而这些事实往往是对这些照片详细的说明或补充。多少回,当我整理录音时,反复倾听他们的惊栗、叹息和忏悔——“疯了,那时候都疯了,就像吃了迷魂药”、“可怜啊,我们这个民族太可怜了”……这时我总是感到,直面历史和创伤的确很困难。

感谢我的父亲,不论他出于什么动机,他留下的是非常宝贵的历史见证;感谢我的母亲,她容忍父亲把相当一部分工资消耗于被当时人们认为无用的摄影;感谢王力雄,他不仅是我写作此书的推动者,如今是我的先生;感谢西藏学者才旦旺秋,他为此书的形成提供了不可缺少的策划,并提供了他的采访和翻译;感谢远在波士顿的Carma Hiton为我做了照片的保管和扫描;感谢台湾大块出版集团的郝明义先生,使这些照片和调查文字公诸于世。最应该感谢的是那些接受了我的采访的长辈们,许多人仍然生活在西藏,为了他们的安全,书中对其中七人使用化名(三位男子以藏语的星期日期替代,四位女子以藏语的二位数字替代)。令人难过的是,其中已有两人病故。

出于诸多考虑,我原本打算署名亦用化名,但是二00三年九月,我在中国内地出版的散文集《西藏笔记》被认为有“政治错误”而遭查禁,我也被解除了公职。这恰是西藏今天的现实,在意识形态的控制上,依然与文革时代如出一辙。这也使我不再有顾虑,决定在文化大革命四十周年之际,以真实身份出版此书。

最后,我要转录一九五九年逃离西藏的一位佛教上师——索甲仁波切在他的著作《西藏生死书》中的一句话:“我愿把本书献给西藏所有在文化大革命中受难的人,他们见证了他们的信仰和佛法的殊胜景象被摧毁”。

00五年九月九日,毛泽东亡故二十九年整



附:《杀劫》出版资料

书名:《杀劫》。
作者:泽仁多吉摄影;唯色文字。
出版社:台湾大块。
出版日期:2006年。
定价:350元。
邮购:1、大块文化
http://www.locuspublishing.com/Searching.aspx?bs=%e5%94%af%e8%89%b2&kd=2
2、博客来网路书店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22429

获《中国时报》2006年度中文创作类十大好书奖。并被译为日文和藏文出版,目前在译英文。

2011年3月27日星期日

王力雄:“革命者”禁止变革

在新浪微博上,一位年轻的活佛(“活佛”这个词是中文对转世高僧的错误翻译)发此图并写到:“最近佛协每位活佛及僧人发了一张证件,说是为了假冒活佛和僧人少出,呵呵:)”。


“革命者”禁止变革

文/王力雄

中国官员在谈西藏问题时,总是令我想起当年看过的一幅西方媒体上的漫画——中国总理李鹏被画成戴着喇嘛鸡冠帽骑着牦牛在西藏高原上寻找班禅喇嘛的转世灵童。一个号称把西藏人民从最黑暗的神权社会拯救出来的无神论政权,曾经全面禁止宗教,把西藏寺庙几乎摧毁一净,现在却在批判“黑暗西藏的代表”——达赖喇嘛在破坏宗教仪轨和历史定制,而且表示绝不允许。

最近在中国人大记者会上强硬表达这种态度的白玛赤林,虽为藏人,虽被任命为西藏最高行政官,却又不懂藏传佛教的基本常识。在他隔空斥责达赖喇嘛时这样说:“十四世达赖就是十四个,前面还有十三个,不能说到了十四世我就该怎么弄就怎么弄。”他搞不懂,对于藏传佛教而言,达赖喇嘛只有一个,不管有多少世,都是同一个达赖喇嘛重返人间的转世,绝非有十四个不同的达赖喇嘛。

信奉无神论的共产党员白玛赤林当然可以不承认佛教的转世,但是他既然是在宣称坚持宗教仪轨,而不是把宗教说成精神鸦片,就至少应该表现出对宗教常识的了解和尊重,哪怕只是表面文章,也应该做得像样,否则谈何坚持宗教仪轨?又怎么让信众不认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中共政权的意识形态体系瓦解和缺失,从其官员表达上的混乱和自相矛盾,可看出已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西藏的人大主任向巴平措在强调遵守历史定制时说:“历史定制不是共产党定的,不是我们政府定的,那是清朝时期康熙皇帝、乾隆皇帝他们定的。”这是什么理由,又怎么能成为逻辑呢?共产党从一开始就如毛泽东所称“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以最激烈的手段推翻了以往的一切历史定制。眼下中共正在大张旗鼓筹备一百周年纪念日的辛亥革命,就是纪念埋葬了康熙、乾隆为代表的满清皇朝的革命。为何说到西藏的时候,却如此冠冕堂皇地把早被埋葬的康熙、乾隆抬出来,而且把他们的权威性放到共产党和现政府之上,号称他们定的就不可改变呢?

这种以气壮如牛的声势所做的既无常识、又自相矛盾的表述,让人看到的是强权的强词夺理,就如同在上游的狼指责下游的羊弄脏了它喝的水一样,理由可以是随意的,目的只是为了吃掉弱小的羊。

2010-3-9

(本文为RFA藏语节目,转载请注明。)

2011年3月26日星期六

赠与朱瑞,这雪域的雪……


这篇文字,是我为朱瑞新书《拉萨好时光》写的推荐序。


赠与朱瑞,这雪域的雪……

文/唯色

读着《拉萨好时光》,就像是看见清澈湖水的倒影,呈现出深爱拉萨的朱瑞。于是我想起,多年前,我们都在拉萨的时候,每每与朱瑞在一起,总是见她拿着一个小小的本子,只要听到拉萨的典故、歌谣、谚语,或者一个陌生的藏语词汇,她都会着急地一边追问,一边匆匆地记录。我见过那记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不过我不知道像那样的本子,朱瑞她在拉萨的时候积攒了多少个。

读着《拉萨好时光》,其实只是最开头的引子,已经让我的眼睛湿润。也许别人会以为朱瑞在虚构昔日的拉萨,因为她写的达姆热正是今日所说的拉鲁湿地,而拉鲁湿地哪里有半点过去达姆热的影子?可是前不久我回到拉萨,与一位写作古典诗歌的老人谈起消失的拉萨,他说甚至到了1960年代,文化大革命前夕,还可以看见流沙河一带有黑颈鹤在飞翔,这让他想起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句“白羽之仙鹤,请借我双翅;不飞往远处,到理塘就回”,这表明当年仓央嘉措从宗角鲁康眺望远方,常常目睹那样的美妙情景,故而写下对来世的预言。当然,流沙河被填没也有三十多年了,如今密布着汽车修理厂、水果批发市场和无数的商铺、饭肆,以及越来越多的外来移民。

读着《拉萨好时光》,想起在老诗人的家里,众人对朱瑞由衷的称赞,虽然一别已过十年,还都记得她是那么喜欢听拉萨的老故事,知书达礼的她、温文尔雅的她、善解人意的她,至今让认识她的藏人们深觉与印象中的汉人很不一样。我其实写过当年离别前夕的情景:

一个过去的贵族用已经衰老的声音真诚地说,我们之间是人与人的关系,而不是狼与狼,也不是狼与羊,所以我们是朋友,这跟民族无关。

于是那个将要告别西藏的人儿不禁落泪。

哈达。敬酒歌。流动的盛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有一首敬酒歌的歌词是这样的:在雪域下了很多的雪,像一朵朵花儿盛开,簇拥着一座金子一般的塔。啊,我的精神,我的欢乐,我的梦。

我还写过朱瑞的,在另一篇散文中,我们一起去哲蚌寺。朱瑞说,有本书上讲,我每次去哲蚌寺,都觉得回到了一千年以前。

朱瑞突然生起一念。她要从昌都搭车去德格。然后是甘孜。炉霍。道孚。康定。二郎山。那是我走过的路线。一路的无法形容的美啊。这个担心再不走一回就老了的汉族女人。她很想赶在从此一别之前这么走一回。哈尔滨,她的家。往后就是加拿大了。她难过地说,可我很想住在这里啊。为什么天文历算所的卦说我不适宜留下呢?她几乎要哭了。

也许会有人在读到朱瑞的《拉萨好时光》时像我一样,想起一部名为《The Lost World of Tibet》的纪录片。我看过三四遍了,昨晚又看了一遍,但我依然不认为它是凭吊者的挽歌,虽然我们有越来越多的现实理由在为挽歌注解,就像影片中有个镜头虽一闪即逝,却可以瞥见图伯特的辉煌,但已是最后的辉煌,如夕阳西下,或如回光返照。

那是1958年的秋天,为通过最高学位的考试,尊者达赖喇嘛先是去哲蚌寺和色拉寺,与最出色的佛教学者辩论,而后又去了甘丹寺。彼时形势越发危艰,入侵者已经露出狰狞之色,只剩下几个月,不及24岁的尊者将不得不踏上流亡之路。然而那天,阳光下,尊者他脚步轻盈,且微笑着,自如地展开绛红色的袈裟,这一瞬间,完全铺满整整一座山的甘丹寺出现了:从旺波日的这头到另一头,绵延而宽阔,重重又叠叠,刚刚刷白的墙体,火红的殿堂,闪光夺目的金顶,被飘飘欲飞的袈裟辉映着,示现了一个绛红色的佛之邦土。

如果此时有歌声响起,应该是《拉萨好时光》里,从藏戏《朗萨雯波》中摘录的歌谣:

知道生的末尾是死
不敢贪恋人生
知道聚的末尾是散
不敢贪恋友情……

或者,是宗喀巴大师在亲自建立了毁于文化大革命的甘丹寺后,向万千信众开示:

一切有为法,都呈无常相,
积聚皆销散,崇高必坠落,
合会终别离,有命咸归死。

且容我将这些文字赠与挚友朱瑞,这是她前生、来世之故乡的雪……

2010/12/29,于北京


附:《拉萨好时光》出版资料

书名:《拉萨好时光》。
作者:朱瑞。
出版社:台湾允晨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3月1日。
定价:350元。


【关于本书】

故事发生在1880年到1960年之间的拉萨。出身贵族世家的阿尼央宗茨仁与有妇之夫的朗顿公爵偶然相遇,并产生爱情,于是,央宗茨仁还俗,成为公爵的外室,生有一子。然而,英国入侵,在护驾十三世达赖喇嘛流亡蒙古途中,朗顿公爵去世。失去了照抚之人的央宗茨仁携子嫁给了拉鲁•晋美朗杰,成为拉鲁夫人的同时,也成了拉萨社会的名流。不幸的是,拉鲁•晋美朗杰突然患天花去世,悲痛欲恸中,拉鲁夫人的儿子,也染上了天花,一命归天。拉鲁夫人在前往山南各寺庙为亲人超渡时,途径一座神秘多鬼的小村,与著名诗人沁巴邂逅,相爱。返回拉萨后,拉鲁夫人搬出拉鲁庄园,与沁巴一起,开始了平民生活。为了拯救亚溪拉鲁家族的衰落,拉鲁夫人央宗茨仁不得不嫁给然巴家族的少爷,但,婚姻最终破裂。最后,拉鲁夫人成为龙夏的情人,幷与龙夏之子、拉鲁庄园的继承人拉鲁•次旺多吉结婚。老年时,被抛弃。

作者以温婉、含蓄之笔触切入生活,欲说又止,为读者留下回味的空间。尽管描写时而华美,时而质朴,但始终细腻而有节制地迂回在人性深处,弥补了现代中国文学作品,回避“敏感内容”,在精神层面上探索不足的缺陷。身为汉人,作者超越了民族界限,没有束缚,也没偏见地展现了如今正在被灭绝的西藏(图博)文明。向众说纷纭的世界,立体地证明了被中共定性为“最黑暗”、“最残酷”、“最野蛮”、“最落后”的西藏(图博),其实,是光明的、慈悲的、文明的、甚至是超前的,有着独一无二内涵的正常的人类社会。公开了一个被中共的大炮和官媒藏匿了半个多世纪的西藏(图博)世界。同时,也重新审视了多年来被美化的藏人“改革英雄”龙夏,铺陈了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后,两位摄政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披露了热振死亡之迷、噶雪巴保卫色拉寺等鲜为人知的往事,以及清人钟颖、赵尔丰、陈渠珍等中国历史人物在西藏(图博)的“作为”。反省了邻居大国,给一个弱小的文化佛国带来的深重灾难。

【关于作者】

朱瑞,汉人。生于中国东北,现居加拿大。作为《西藏文学》编辑,在拉萨工作期间,走访过西藏境内的大部分地区。此后,主要作品,都以西藏为题材。出版过散文集、诗集及中、短篇小说多篇,著有《倾听西藏—一个中国人的观点》。目前,即将完成以古老的西藏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出家》。

2011年3月24日星期四

《那年,世时翻转》唯色推荐序:我忆,故我们在。


由台湾雪域出版社出版的《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其藏文原著《纳仓男孩的童年》 ,于2007年6月在西宁出版,获知已被禁。图为中文版封面。


《那年,世时翻转》唯色推荐序:我忆,故我们在。


2007年夏天,在西宁,加羊吉夫妇介绍我认识了纳仓怒罗先生。据说他退休之前是玉树州法院的一个官,在那之前当过曲麻莱县的副县长。那么,他会写一本怎样的记忆之书呢?几位安多友人都是我族优秀的知识分子,感慨地说,那应是第一部由境内藏人,透过个人身世来再现图伯特民族苦难的历史之书。

当我见到纳仓怒罗先生时,他把这本以母语完成的书赠与我和王力雄。据朋友们说,文字有着安多民间的口语风格。两鬓斑白的他完全是典型的藏人形象,全无丝毫的“干部”气味,似乎穿上藏装骑上马,就是那独行茫茫草原的牧人。纳仓怒罗先生向我们仔细地讲述著书中内容,有几次,他的眼角泛起泪花。后来我在书中找到相关细节,那是1958年,他的父亲,一个行侠仗义的牧人,一个带着失去母亲的儿子们去拉萨朝圣的信徒,因为被突然来到家乡“解放”他们的“汉军”的子弹打中,惨死在逃亡路上的幼子跟前。以及,他和哥哥后来与数千名男女老少被关押在地窖里受尽令人发指的虐待;再后来,在有着幸福之名的收养院中,因为断粮饥荒导致不计其数的孩子与老人惨死,而他俩艰难幸存。

此书的藏文原著于2007年6月由作者自费在西宁出版,被藏人们争相传阅,很快再版。2008年在达兰萨拉出版。据悉发行总数达37000册,属十分罕见。读者们纷纷致信给作者以示敬意,期待能够翻译成多种文字,让更多的人了解在图伯特的近代史上发生过什么。有评论道:“之所以受到广大读者如此的欢迎和共鸣,是因为作者通过对自己童年的描述,如实地记录了藏民族在中共入侵下所遭受的苦难,而这种记录和叙说在当下的西藏是不被允许的。”

我曾在拉萨的一位老师家里听他讲起这本书,他与纳仓怒罗先生是同代人,除了赞叹作者了不起的勇气,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世上有‘翻身农奴’,纳仓怒罗可以说是中共口中的‘翻身农奴’,可是,声称解放‘翻身农奴’的军队竟然连‘翻身农奴’的父亲也屠杀,这又如何谈得上是‘解放’呢?所以纳仓怒罗这个‘翻身农奴’,即便是后来当上了干部,依然会在晚年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录亲人被杀、族人被戮的历史,而这正是我们整个图伯特的历史。”

是的,中共总是声称自己如何将“百万翻身农奴”从那“最反动、最黑暗、最残酷、最野蛮”的“旧西藏”中解救出来,如何使“旧西藏”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走向光明与幸福的“新西藏”。然而,这本回忆之书告诉世人的事实却截然不同,如书中有一段描写当灾难来临,十岁的纳仓怒罗自述“在似睡非睡朦胧之中,我好像看见塔哇村搬迁的马牛羊群、老人孩子和狗等慌慌乱乱在黄河边上徘徊,有人在我耳朵边说︰‘看见世时翻转了吧?看见世时翻转了没有?’眼前似乎看见巨大的佛像一个个倒在我身上,供台上的经卷落在我头上,同时又响起:‘现在你看见世时翻转了没?’如此出现一遍又一遍的问话。”

所谓“世时翻转”即是图伯特近代史上最血腥的一幕,伴随着无比动听的承诺带来的却是“直接毁灭共同人性”的灾难,对于有佛教信仰的藏人固然可以视为无常之变、因缘之果,却并不意味着可以沉默或遗忘。而苦难的制造者也深深明了这一点,所以有“人与权力的斗争,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之说,不是“人”要遗忘,而是“权力”要让“人”遗忘,以便让它的谎言成为记忆,而“人”的记忆却被它没收、销毁。

事实上,一直以来,藏人们坚持着这一斗争。于个人而言,在境外有流亡藏人的回忆,在境内已经有了纳仓怒罗先生的回忆;于民族而言,于图伯特而言,有尊者达赖喇嘛的回忆录,也有像达瓦才仁先生记录的《血祭雪域》,以及我调查文化大革命在西藏的《杀劫》和《西藏记忆》、关于2008年图伯特抗暴运动的《鼠年雪狮吼》等等。

民族的历史是由这个民族的个人历史来组成的。沉默几十年,作为在“世时翻转”中幸存的见证人,纳仓怒罗先生终于写下的,不只是个人记忆,更是这个民族最为沉重的历史档案中的一页。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建一个图伯特的个人历史博物馆,纳仓怒罗先生当是这个博物馆的表率。西方哲学家有曰“我思故我在”,在图伯特的个人历史博物馆的墙上,将写下“我忆,故我们在”,而这需要许许多多个“我”的记忆,既要有见证人的记忆,还要有见证人的子孙后代的记忆。

正如纳仓怒罗先生在前言中所写:“在那个年代遭受这样苦难的何止是我一人?有成千上万的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部跟我差不多的人生悲惨故事;一个部落或一个家庭,都有讲不完的类似历史故事,这是肯定的。但是,将这些历史写成文字的却很少,它们只深埋在人们的内心深处,后人并不清楚、了解。若这些历史事件要让后代知道,就得由前辈们将之付诸于文字,然后交给后辈。我想这是留给他们最好、最珍贵、没有比这更好的遗产了。对一个人来说是这样,对一个家庭或一个民族更是如此。”

也许人们对纳仓怒罗先生的童年故事会有疑问,比如失去母亲的幼儿怎能记得家道如何中落?比如跟着父亲去拉萨朝圣的孩童怎能记得漫长路途上遇见的雪山与湖泊?我也这样有些唐突地问过纳仓怒罗先生,而他的回答很简单,只是说人生中有些事情是铭心刻骨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他总是与幸存下来的兄长、族人一遍遍地回忆,所以他其实一直活在苦难的童年,反倒是后来岁月中的经历变得依稀彷佛。

没有记忆就没有纳仓哇,也就没有他死于“解放者”枪口下的父亲和成千上万的族人,所以他的记忆绝非掩盖真相的侵略者的记忆,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藏人身为幸存者的个人记忆。当然在他的个人记忆中,除了“世时翻转”带来几乎男尽女绝的种族屠杀、寺院尽毁的文化灭绝,还有在那之前,生活在图伯特大地上的游牧民族的日常生活那丰富而独特的细节,以及为佛光所照耀的精神世界,我在读到这一段时落泪了——

“一会儿有个札哇兴奋地喊道︰‘太阳出来了﹗’在场的朝圣人全朝垭口狂奔,我们夹在人群中,爬到郭拉山垭口时,只见左边山下的平原一片烟雾缭绕,阳光洒在烟雾中,大昭寺金顶上的金饰,金光闪耀,辉煌无比。我们随着众人一起磕头、供桑,垭口人声鼎沸,欢腾雀跃。我心里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悦,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啊!喇嘛贡确!佛祖如意宝,我们终于到拉萨了!’”

2011/1/16,北京


附:《那年,世时翻转》出版资料

书名:《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
作者:纳仓•怒罗。
出版社:雪域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年3月10日。
定价:280元。


延伸阅读

介绍《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http://woeser.middle-way.net/2011/03/blog-post_16.html



2011年3月20日星期日

火焰中,以身献祭的平措:两份口述,一些回忆……



图1为流亡藏人燃烛悼念四天前在阿坝街头自焚抗议的僧人平措。

图2为去年3月16日,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在行驶于阿坝县城的军车上,而军车上贴着“向阿坝县人民致敬”的鲜红标语。原来“致敬”是这样的,是以对准藏人的枪杆子来表示的。(图片为首发)


火焰中,以身献祭的平措:两份口述,一些回忆……

唯色 记录


时间:2011年3月16日。

地点:安多阿坝(今四川省阿坝州阿坝县)。

事件:3月16日下午,格尔登寺(藏语,格底贡巴)的僧人平措(又写彭措),独自一人,离开被军警严密监视的寺院,走到曾经熙攘、此时人也众多的街头,突然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从火焰中传出他的声音:“让嘉瓦仁波切回来!”、“西藏需要自由!”、“达赖喇嘛万岁!”。人们都万分震惊地看见,火焰中的僧人倒下了,又挣扎着站起,但又倒下了。人们都万分震惊地看见,满大街全副武装的特警、武警、警察、便衣,立即围拢过来,用手中的棍棒扑打着僧人,可这是在灭火,还是在打他?

3月17日凌晨3点多,平措悲壮而死。

现在知道,他才20岁,1991年生人,父母为阿坝县麦尔玛乡二村人。【注1】

* * *

1、

第一个口述者:格尔登寺僧人洛桑群增,20岁,2010年底翻越雪山逃至印度达兰萨拉,学经。
【注2】

我与平措一个寺院、一个班级、一个经师。平措非常尊敬自己的经师洛桑亚培,因为他是精通五部大论的著名经师。平措每次见到经师,都会把披的袈裟垂下来,恭敬地跪在地上。

平措平时喜欢锻练身体,比如用力伸展胳膊,爱打篮球。他很有肌肉,很健壮。他平时很开朗,喜欢开玩笑。他的性格好,有礼貌,对迎面走来的人,不认识也会笑。

但是,2008年的抗暴对他的影响很大。当时,他也走上街头,参加了抗议,亲眼目睹很多人被打死。遇难者的遗体送到格底贡巴的大经堂前,由僧众修法超度亡魂。当时,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遇难者,平措在做法事时,痛哭不止。

2008年,藏人被打的打,被抓的抓,被打死的打死,被致残的致残,许多藏人都产生了强烈的反对当局的意识。

本来,阿坝地区在2008年3月16日抗议时,死了很多人,所以三年后的今天,许多藏人都在寺院和家里点酥油灯,纪念遇难者。平措的纪念方式是自焚。

平措自焚的时候,被军警围住了,被打了,打得很厉害。僧人和百姓不顾一切地把他抢回寺院,但是,他的伤势太严重了,就送到阿坝县医院,可是医院不收,因为当局有令,不准收。因此,他们不得不把平措交给警察。

平措自焚之后,让僧俗们愤怒,上街抗议。一些僧人和俗人当场被抓。更多的僧人和俗人,在格尔登寺的大经堂前静坐,要求放出被抓的僧人。一直静坐到晚上11点半。

17日凌晨3点多,平措去逝。当局一会说他24岁,一会又说成16岁,其实他20岁。

平措的父母是牧民。兄弟姐妹多少人,不知道。但他有兄弟三人,加上他,四人,都在格底贡巴出家为僧。

2、

第二个口述者:格尔登寺僧人(隐去名字),26岁,在境内。

平措的名字就是平措。但格底寺所有僧人的法名前都有“洛桑”,所以他叫洛桑平措。我也是,叫洛桑**。

格底寺有三千多名僧人,我和平措虽然不在一个扎仓,但曾经长谈过一夜。是在2009年,扎白自焚之后。我惊讶地发现,平措虽很年轻,却非常关心民族的事情。说起格底贡巴附近被当局关闭的藏文学校,他很气愤。说起11世班禅喇嘛5岁就失踪,他痛苦得流泪。说起嘉瓦仁波切为了藏人在全世界奔走,也不禁落泪。他知道你,阿佳唯色。

我见过他的一张照片。也是2009年拍的。照片上,他身上披着雪山狮子旗,盘腿坐在夏天的草地上。我说如果被警察看见,会有麻烦,可是他笑着说我不怕。

2008年唤醒了我们,也改变了我们。是的,当时平措也上街抗议了。抗议中,许多藏人被枪杀,死得很惨,我亲手把鲜血流干了的遗体抬回寺院,诵经修法。

平措自焚,事先应该是谁都不知道。他也没有留下遗书,没有留下遗言。他就像平时那样,从寺院旁边的军营和派出所前走过,从持枪武警的岗哨前走过,也从去年扎白自焚的街头走过,大概就走了200多米。很突然,他抬起头,把一瓶汽油给喝下去了,还洒在了身上。然后,他点燃了被汽油浸透的自己,就这么燃烧起来。

他大声地喊着:“让嘉瓦仁波切回来!”、“西藏需要自由!”、“达赖喇嘛万岁!”。两次摔倒在地。但很快就被许多军警围住,狠劲打他。

街上的藏人们都被震住了。看见军警打平措,一些僧人和俗人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抢了平措就往紧挨着寺院的医院奔去,可是医院已经下班,关门了。人们又抱着平措往他的僧舍跑去,他的父母也在,震惊得放声大哭。人们又抱着平措往县医院跑去。可是医院不收,医生说不能收。为了救平措,僧俗们把平措交给公安和干部,哀求他们抢救平措。这时大约5点。

很晚的时候,医院才得到批准,同意抢救平措,但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了。凌晨3点多,平措牺牲了。

可是医院不肯把平措的遗体交给他的亲人。直到下午4点多,才交出了平措的遗体。听说,有官员来察看了平措的遗体。而且,还警告寺院说,必须要在18日上午8点以前处理完丧事,不准保留遗体。

平措的遗体被送回寺院,围裹着白色的哈达,供放在大经堂前。从17日下午到18日早晨,格底贡巴三千多僧人为平措修法超度,从周围赶来的三千多百姓排着队,手捧哈达,口诵嘛呢,向平措致敬。那个场面太痛苦了,没有人不哭泣,连最坚强的男人都在流泪。按照我们的传统,不应该在送别死者踏上中阴之路时如此痛苦,因为哭声和泪水会影响死者的来世,可是此情此景,谁都悲愤难抑,有藏人痛苦得晕了过去。

寺院三公里以外有天葬台,但平措是汽油自焚,又被毒打,鹰鹫可能不会飞来,所以就决定采取火葬的仪式。装有平措遗体的车开往天葬台时,成千上万的人抛洒着哈达,大声祈祷,一路泣别。

平措自焚之后,直至火葬,我知道,有很多现场照片。可是发不出去,当天阿坝就断网了,手机也打不通。后来,手机通了,但发彩信的话,其他照片都可以发出去,与平措相关的照片就发不出去,电话里一说起平措的事情,就没有信号了。

而去年2月27日,在阿坝街头自焚的扎白,他的名字其实是扎西,洛桑扎西。扎白是他母亲叫他的昵称。他的母亲叫梅廓,45岁;还有哥哥策波,27岁,妹妹才让吉,18岁。扎白现在25岁。

扎白自焚,被警察开枪击中身体。他先是被送到成都的医院治疗过,现在阿坝州州府马尔康的军队医院,与母亲在一起,既不允许出院,也不允许除舅舅之外的亲人和寺院僧人探望。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被允许出院。

因为被枪击中腿和右臂,扎白的腿已残,走路不便,右臂也抬不起来。又因被火烧过,身体右边如面颊、右手都留下疤痕。

当时,医院方面企图给扎白截肢,截掉中弹的腿与右臂,为的是不留下中枪的痕迹,毁灭证据,但被扎白的母亲拼死拒绝,所以未能截肢。

拍下扎白自焚被警察枪击,并把现场照片发送出去的格尔登寺僧人江廓,后来被判刑6年,现在还在牢中。


2011/3/20


注1:中国官方新华社的报道先是称自焚僧人是24岁的彭措,后来改说现年16岁,患有癫痫病。还说附近巡逻的警察及时将火扑灭,并迅速就近把彭措送往医院救治。因为“格尔登寺一伙别有用心的僧人不顾伤员的安危,强行将彭措抢运到寺内的扎仓藏匿。”经过当地政府和彭措母亲婵布洛再三交涉,直至3月17日凌晨3时,格尔登寺才将彭措交予其母,当地政府和婵布洛立即将彭措送到阿坝县人民医院救治。不过,“由于格尔登寺藏匿伤员拖延时间,使伤员失去救治的宝贵时间,经抢救无效于17日凌晨3时44分死亡。”

新华社企图把抗议者诬陷成生理或心理有疾病的病人,企图栽赃寺院和僧人是凶手。正如去年2月27日,阿坝僧人扎白当街自焚遭军警枪击,在众多外媒纷纷报道之后,新华社不得不承认,确有一个“穿袈裟的男子”引火自焚。但否认军警向他开枪;军警没有开枪不说,还救了他,把他送到成都的医院了。又说医生也否认枪伤,指他身上只有烧伤。事实上,扎白的腿和右臂中弹,险些因被截肢,而证据遭毁。

新华社还称平措父亲说“他是自己自焚的,只有烧伤,其他什么伤都没有。”这也正如去年扎白自焚被枪击,新华社“引用一名西藏僧侣的话说,枪击的说法是他编造的”。事实上,平措不是自焚而死,除了烧伤,还有被军警毒打的伤,他是被毒打致死,是被杀。

注2:这部分的口述,是现在达兰萨拉的汉人作家朱瑞,18日晚上采访洛桑群増之后,从Skype发给我的。朱瑞说,一个熟悉平措的僧人,几分钟后,会到我这里来。我试着在电话里问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许面对面,会好一些……


以下图片,来自阿坝,拍摄者是当地藏人,记录的是去年(2010年)3月16日的阿坝县城。而在2008年3月16日,阿坝县爆发大规模的抗议游行,遭到军警镇压,当时被开枪打死的有僧人、学生、牧民30余人,其中包括孕妇、5岁的孩子和16岁的女学生楞珠措。“3·16”因此成为阿坝重要的纪念日。(图片为首发)


2008年,藏人该不该抗议?


发生在2008年3月10日的拉萨抗暴,蔓延到全藏各地。图为3月15日在安多拉卜楞(今甘肃省甘南州夏河县),藏人僧俗走上街头,抗议压迫。


2008年,藏人该不该抗议?

文/唯色

发生在2008年的血与火,至今整整三年。有许多藏人牺牲了,有许多藏人至今还在狱中受难。镇压者的狙击手仍然站在藏人的头顶上,每当阳光强烈的时候,他们手中的枪杆子所反射的光,刺痛了面向佛祖祈祷的藏人,这将是深深的集体记忆,铭刻在藏人心中。

但在藏人当中,也有某个异样的声音不时传来,声称藏地三区的藏人不应该抗议,因其结果是带来了毫不手软的镇压,以及更为强硬的政策调整,以至于在这之前获得的空间,又变得缩小。比如在藏地的诸多基金会,不是被中止,就是不再续约,剩余的须得不断地妥协才能自保。

基金会或NGO有着政治正确的某种道德优势,因为它们的工作即意味着做好事。既然好事做不成了,难免抱怨。可是,不让做好事的并不是抗议者,而是镇压者。这种对镇压者的沉默而对抗议者的指责,很有必要讨论一下。

一位在政府部门就职的藏人说,2008年的抗议没有错。从内部而言,激活了藏人内心久已抑制的民族意识;对外界来说,掀开了那精心编织的蒙在藏人脸上的面纱,让全世界看见了藏人真实的面貌,听见了藏人发自肺腑的呐喊。

一位在中学当老师的藏人说,2008年的抗议告诉我们痛苦是必须要诉说的,而不能埋在心底。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有担当,而不能依赖尊者达赖喇嘛,不能依赖知识分子或精英。由此,每个人开始走向争取个人权利的道路。

一位母语作家说,2008年的抗议把这句话传遍整个藏地:藏人休戚与共。抗议并非有谁煽动,而是民众自己发动的,表达了民众的意愿、态度和立场。有些人或以为民众太鲁莽,自己才是高瞻远瞩,可以替民众决定他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种精英意识实质上既缺乏对责任的担当,更缺乏对民族利益的公共关怀。

另一位母语作家说,2008年成为西藏历史上的里程碑。三年来,藏地的许多领域都在谈论民族情怀、民族尊严,犹如某种苏醒。如同传达藏人心声的歌曲《团结》所唱的:“藏人!团结,团结!如果你想想父亲脸上的悲伤。藏人!团结,团结!多卫康三省团结起来。藏人!团结,团结!如果你想想母亲心中的泪水。藏人!团结,团结!”

一位深具影响力的高僧说,反对2008年抗议的人是少数,万分之一。可能在那些比较汉化的地区和被显著汉化的藏人中会这么认为,可能在有些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得失的藏人中会这么认为。固然因抗议而导致藏人的境遇更为困难,但这相对于整个民族的民心所向而言,不足为患。请问是民族的利益重要,还是个人或团体的利益重要?而且,这也是获得实际经验与内在力量的机会,可以增添面对磨难的勇气。

一位因在三年前走上街头而被拘押、受尽酷刑的僧人说,2008年的抗议成为证据,如果没有抗议,那么中国政府所说的“翻身农奴得解放”、如今“幸福感最强”就是真的,可是有了抗议,便证明这样的说辞是谎言。2008年的抗议是一次胜利,揭开了尘封于藏人心中的民族意识,让藏人看到了将来的希望,尽管也给了藏人比以前更痛苦的痛苦,所以往后还会爆发更大的抗议。如果再来一次,还会走在前面。

2011/3/14,北京

(本文为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评论 。)

【注】:
这篇文章同时由自由亚洲藏语专题节目广播
http://www.rfa.org/tibetan/chediklaytsen/ukaylatsen/woser/%20%20article-on-2008-protest-in-tibet%20-03182011123739.html

2011年3月19日星期六

国新办:“统一转发中国西藏网的《仇恨的种子能结出和谐的果实吗》”




在推特上,推友 @WLYeung今日发推,披露了一条很有意思的消息:

国新办:请各地网站在首页最醒目区统一转发中国西藏网的《仇恨的种子能结出和谐的果实吗》一文,不可改标题,并且保留到19日10时。 http://bit.ly/e4oJwm

随后,@WLYeung又发了两个推:

Google 搜索结果 http://goo.gl/xBtHy RT @PandaIs213: RT @BullshitLie: RT @WLYeung: 国新办:请各地网站在首页最醒目区统一转发中国西藏网的《仇恨的种子能结出和谐的果实吗》一文,不可改标题,并且保留到19日10时

百度搜索结果 http://goo.gl/agiTD RT @PandaIs213: RT @BullshitLie: RT @WLYeung: 国新办:请各地网站在首页最醒目区统一转发中国西藏网的《仇恨的种子能结出和谐的果实吗》一文,不可改标题,并且保留到19日10时

我Google搜索了“仇恨的种子能结出和谐的果实吗”,共有877,000条;百度搜索了“仇恨的种子能结出和谐的果实吗”,共有154,000条。(见图示)至于内容,就不转了,有兴趣者可以Google或百度,能看出如此口诛笔伐、兴师问罪、同仇敌忾等等,只是因为尊者达赖喇嘛于3月10日“西藏抗暴五十二周年”纪念集会的讲话中,这句话被当成了“仇恨的种子”:

在境外藏、汉民族之间的接触和交流取得成果的同时,境内藏人也应创造条件,加强与汉族同胞之间的接触、了解。

不多评价了。只想说,堂堂国新办,如是责令中国各地网站搞大批判,且一言堂,这算什么呢?!

补充一句,批判文章中称“达赖集团”——

还刻意挑选中国境内一些对政府不满的人作为“汉人代表”进行推特连线,对刘晓波表示慰问,显示他不反对“汉人”,重视“藏汉关系”。

而这“推特连线”的“汉人代表”,广大推友都知道,其中有独立作家王力雄、人权律师滕彪和江天勇,至于他们是不是“达赖集团”“刻意挑选”的?可以参考这两篇文章:

《致达赖喇嘛的“推特对话”邀请书》http://wanglixiong.com/2010/05/9.htm

《“除了相互气息闻不到,就像在一起一样”——达赖喇嘛与中国国内人士视频会面》http://wanglixiong.com/2011/01/60.htm

注:

国新办:即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

2011年3月17日星期四

阿坝僧人平措自焚牺牲


“得知今日下午,四川省阿坝县格尔登寺21岁僧人平措当街自焚、可能身亡的消息,非常难过。两年前该寺24岁僧人扎白当街自焚并遭军警枪击致残。而今天是三年前3·16镇压纪念日,当时在阿坝县被开枪打死的有僧人、学生、牧民30余人,包括孕妇、5岁的孩子和16岁的女学生楞珠措。”

这是我写于昨日的Twitter及Facebook上的一段话。

我没有写在博客上,是因为内心里,不愿意年纪轻轻的僧人平措就这么死去。也许,他会被救活呢?

我还在等他的照片。却又不忍看到他像扎白那样被火焰燃烧、被军警枪击倒地的照片……

但从当地藏人传达给媒体的消息,都是令人落泪的消息。

自由亚洲电台藏语部昨天报道,星期三下午当地时间4点钟左右,四川省阿坝县格尔登寺21岁僧人平措在县城当街自焚,并高喊口号,被军警枪杀。民众与僧人从军警手中将他抢走。后来有上千人上街示威,大批军警前来镇压,有不少人被打伤,或被捕……

挪威西藏之声今天报道,格德寺(又写格底寺、格尔登寺)21岁僧人平措已于17日凌晨壮烈牺牲。

与此同时,看到了,这位才21岁的僧人、可能生于1990年的僧人——平措,朝着我们绽开阳光一般笑容的照片……

为此,我在博客上记录这一事件,但只是把两年前的一篇博文《阿坝僧人扎白当街自焚被枪击》的标题,换个人名。而且,扎白是被致残,平措是被杀害。

并重贴我写给自由亚洲藏语节目的文章:《以身殉教、以身献祭的扎白!》。诸位阅读我的博文的朋友,请记得,文章中的扎白,这次换上了,平措。

为21岁的僧人平措祈祷: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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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殉教、以身献祭的扎白!

文/唯色

任何一个族群或个体,任何一种文化或习俗,都明白自杀意味着什么。佛教反对自杀,认为是对自身的暴力;藏人信仰佛教,故视自杀为忌。中共声称解放了“百万翻身农奴”,给西藏带去了幸福,然而早在1962年,十世班禅喇嘛致中共“七万言书”,痛心疾首地转达藏人百姓的哀恸呼告:“勿使众生饥饿!勿使佛教灭亡!勿使我雪域之人灭绝!”

这五十年来,藏地多的是不得不奋起的群体抗争,以及走上街头、振臂一呼的个人抗议,而自杀者之多,也属西藏历史上从未有过。从史料和口述可知,尤以1950年代末和文化大革命期间最甚。我在拉萨做文革调查时,一位老人回忆1959年的一天,他亲眼看见四个僧人投河而死,拉萨河水静静流淌,绛红色的袈裟渐渐沉没。最惨烈的是1969年,拉萨中学出身贵族的老师单增不堪被批斗,刀刃妻子和三个女儿后再自杀。

去年三月的西藏事件之后,全藏各地又一次出现自杀高峰:如3月23日,拉萨小昭寺僧人托美上吊自尽;3月27日,四川省阿坝县格尔登寺僧人洛桑金巴上吊自尽,果芒寺75岁老僧自杀;4月12日,拉萨墨竹工卡县曲龙尼众寺阿尼洛桑措姆上吊自尽;4月16日,四川省阿坝县格尔登寺盲僧图松自杀;4月28日,四川省石渠温波寺附近村民直拉姆上吊自尽;10月18日,青海省尖扎县第二民族中学,17岁学生雍伦珠才让跳楼自杀……而这只是我所知道的少数事例。

信佛藏人到了自杀的地步,可见活着的痛苦大于轮回之苦。正如格尔登寺僧人洛桑金巴的遗书写到:“我不希望生活在中共的压迫下,不要说一天,甚至一分钟也不愿意。”雍伦珠才让的遗言则说:“我用自己的生命,向全世界诉说藏人没有自由的事实”。但有汉人在我博客上留言,斥骂自杀藏人犯戒,理应制裁,其冷酷、恶毒令人齿冷。佛陀早有开示,若为救济众生,必要时可以舍身;若为维护神圣的信仰,必要时可以殉教,佛经中记载的就有三位自杀的罗汉。

今年2月27日,洛萨第三天,在安多阿坝,当祈愿法会被取消,格尔登寺24岁的僧人扎白,他高举有雪山狮子旗和嘉瓦仁波切的照片,他点燃被油浸透的袈裟,他裹着火焰冲上街头,为的是抗议笼罩藏地的黑暗。这可能是境内藏人第一次以自焚的方式来表明心志。西藏的历史必须铭记扎白,就像铭记1998年,在印度德里举行的绝食抗议中国的活动中,点火自焚的流亡僧人图丹欧珠。不同的是,扎白当场遭到中共军警的枪击。从去年三月之后就布满县城和寺院的军警,朝着燃烧的扎白射出了子弹。

刺耳锥心的枪声尚在耳边,中共就向世界发布了《西藏民主改革50年》白皮书。流亡汉人作家陈维健对此评述,这份白皮书“无论如何怎样处心积虑,掩饰罪恶,标榜自己,但是一个僧人的自焚,用生命真实地写出了一份当今西藏人权状况的白皮书”,“向自焚者开枪、杀自杀者可以说是中共的首创,这样的行为只有罪恶已极,人心尽丧的政权才能做得出来”,这不过“是一份向自焚者开枪的白皮书”。而境内外藏人以身殉教、以身献祭的意义,恰如一位流亡诗人献给自焚牺牲的僧人图丹欧珠的诗句:“ 划破了静谧已久的天空/ 惊醒了沈睡百年的雪山”。

2009-3-5,北京


以下图片为于2009年2月27日自焚的阿坝僧人扎白的照片:

2011年3月16日星期三

介绍《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


由台湾雪域出版社出版的《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其藏文原著《纳仓男孩的童年》 20076月由作者纳仓•怒罗自费在西宁出版。图1为藏文原著的封面与封底,图2、图3为中文版的封面与封底。

达赖喇嘛尊者推荐序:

公元1957 ~ 1958年,中共政府无视于西藏的实际情况,在西藏东部的康区和安多等地强制推行所谓的“民主改革”等,以暴力极端残酷地镇压西藏民族与人民。这段历史的暴行繁不胜举,却几乎没有人真实记录下来。因此,清楚明白这段历史的,只剩下少数曾经亲身经历的老年人。

纳仓•怒罗的《纳仓男孩的童年》 ,是一个西藏人的年少自传,真实描写了五十年代中共残酷镇压西藏的史实。作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与所见所闻记录成书,没有夸张、掩饰或杜撰。本书的出版,有助于新一代藏人了解自己的民族史,并对现代西藏史的研究与事实真相的了解有重大的价值,这一切都是值得肯定与赞许的。

同时,本书已翻译成中文,由台湾的雪域出版社发行,对中文世界里那些正直公义而无偏颇的华人学者和读者而言,本书提供了了解西藏真实历史的机会。

愿读者通过本书认识并了解西藏,关心和支持西藏的正义事业!

释迦比丘僧达赖喇嘛


《那年,世时翻转》内容简介:

本书是一个西藏人对自己童年经历的回忆。

前三章描写出生、母亲去世、出家等经历。由于作者以平铺直叙的方式描写,看似繁琐,但对于想了解当时的西藏生存环境以及藏人传统生活细节的读者,相信会有超值的收获。

第四章开始是本书的重点,描述了他的父亲和叔叔想把他们几个孩子送到拉萨出家,希望因此避免中共民主改革的「世时翻转」的经历。他们在途中看到许多藏人部落和寺院被消灭的惨状,多次和中国军队交战,最后,在长江源头与中共军队交战时,父亲战死,余人被俘,与许多藏人同被关入地牢中。后来,这几个孩子被送到孤儿院,面对饥饿,数百名孤儿活活饿死,他们侥幸存活。书中以他们进入曲麻莱县小学为结束。

作者的描写非常细腻,包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束手待毙的妇孺、难以想象的地牢、初期挥霍食物的孤儿院(因为战利品和从藏人处没收的很多)、几百个孤儿最后活活饿死的经历等,堪称是最直接、最真实地展现那一时期西藏民族经历的历史画卷。


《那年,世时翻转》作者简介:

纳仓•怒罗:西藏安多人,幼时丧母,曾出家,随父到拉萨朝圣。1958年民主改革时,他的父亲为躲避战火,试图将他们兄弟送到拉萨出家,结果他们在长江源头遭到中共军队攻击,父亲战死,他和哥哥成为战俘关在地牢里。后被送入孤儿院,在孤儿院的绝大部分孩子饿死后,幸存的他和哥哥被送进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学校,学成后成为中共干部,并曾任曲麻莱县副县长等职。退休后定居西宁至今。

《那年,世时翻转》出版资料:

书名:《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
作者:纳仓•怒罗。
出版社:雪域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年3月10日。
定价:280元。


《那年,世时翻转》目录

推荐序
作者简介
写此书的本愿
那年,世时翻转--一个西藏人的童年回忆的引子

第一章 投胎人身的悲欢之苦-前世积来的业果
第一节 美丽可爱家乡 玛迪曲卡麻村
第二节 永远不会忘记 故乡养育之恩
第三节 富饶安乐故乡 温暖殷实家庭
第四节 暇满喜得人身 降生再到世间
第五节 适逢大好时运 朝拜圣教寺院
第六节 一生造化祸福 上师赐名指点
第七节 有缘喇嘛莅临 啼哭从此不再
第八节 温馨殷实家庭 人财六畜兴旺
第九节 阿妈如愿以偿 得朝上师宝剎
第十节 灾难骤然临头 慈母谢世归西
第十一节 富户纳仓家中 灾祸接二连
第十二节 纳仓家务巨细 尽由女佣主持
第十三节 缺德女佣当家 三餐不能自主
第十四节 我回自己家来 爷去极乐世界
第十五节 可怜我的恩父 从此无牵无挂

第二章 人生如黄羊角的节环-幼小朦胧甘与苦
第十六节 寺院转经路边 初尝布施粥饭
第十七节 独自生活岁月 感谢佳科舅舅
第十八节 寺院打水幼童 收养无家小狗
第十九节 贫困弱小孤儿 首次遭人欺凌
第二十节 和睦玩伴之间 竟为小鸟反目
第二十一节 荤油糌粑噎人 淘气被狗咬伤
第二十二节 吃过阿特瓦特 去做羊羔牧童
第二十三节 顽皮四童骑牛 摔地昏死过去
第二十四节 偷吃食子不算 又捉幼鼠穿鼻
第二十五节 疯狗肆虐乱窜 搅得帐群不安
第二十六节 羊群惨遭山火 阿乔鼓皮被捅
第二十七节 一坨冻马粪蛋 不幸打瞎右眼
第二十八节 下河捉鸟未得 养匹丧母雏驹
第二十九节 造孽掏鼠之仓 救下蝙蝠性命
第 三十 节 马群虽然失窃 孤儿羊羔归我
第三十一节 青马被贼盗去 无奈只得步行

第三章 朝圣拉萨顶礼佛祖身-时运良缘赐来的福分
第三十二节 只为超荐亡灵 前往拉萨朝圣
第三十三节 阿尼玛卿神山 嘉陵鄂陵圣湖
第三十四节 义兄家吃酸奶 狼群口中夺羊
第三十五节 阿钦狼群肆虐 白唇野驴遭难
第三十六节 色吾加钦森多 可怜盲熊母子
第三十七节 硕壮无敌野牛 弱小灰褐藏羚
第三十八节 母亲宁愿丧命 也要保住孩子
第三十九节 才过通天渡口 又遇熊害匪患
第 四十 节 纷纷不停连天雪 红尘呼啸昼夜风
第四十一节 过了红崖鹰巢 来到圣地拉萨
第四十二节 但愿命运相济 再叩佛祖金颜
第四十三节 谒过如意僧宝 又朝色拉哲蚌
第四十四节 告别甘丹山岭 朝往桑耶白塔
第四十五节 新年拉萨度过 救下人犯一命
第四十六节 才回阔别故乡 无辜灾难临头
第四十七节 纠察师的「恩典」 一千五百鞭笞
第四十八节 拉章寺中有幸 叩谒班禅大师
第四十九节 大恩根本上师 贡唐坚贝央仓

第四章 逃难天涯之人心惶惶-世时大变无冤家
第 五十 节 世变凶兆频显 不得不出民团
第五十一节 投降也是白搭 灾难照样压顶
第五十二节 武力威胁之下 僧侣自毁寺院
第五十三节 寺院尽遭破坏 逐往黄河彼岸
第五十四节 乱世降临之夜 奔命远走他乡
第五十五节 前世因缘今始熟 僧俗同难十二人
第五十六节 大家同心协力 共济渡过黄河
第五十七节 变乱大劫之中 村寺尽遭涂炭
第五十八节 西逃难民遭汉军 东回佛客蒙杀戮
第五十九节 才从汉营脱险 又与民兵遭遇
第 六十 节 遍地无主牛羊 悲惨无助伤员
第六十一节 夺抢军需枪枝 只得与兵相拼
第六十二节 卡日杂干滩上 再跟汉军对阵
第六十三节 终因寡不敌众 蒙受死难祸殃
第六十四节 无缘抵达拉萨 父亲命丧半途

第五章 挣扎地狱的孤儿生活-命运原是业积成
第六十五节 难度恐怖之夜 捕后心倒安宁
第六十六节 打手丧尽天良 凶残胜似虎狼
第六十七节 即使要进牢狱 愿与同伴一起
第六十八节 狱友喇嘛乌拉 恩人柔希加托
第六十九节 恶棍今遭报应 残酷无情斗争
第 七十 节 虐杀令人发指 反抗难逃厄运
第七十一节 老头送去西天 我等抛进地狱
第七十二节 犯人三二九九 得遇同乡亲友
第七十三节 凌辱无二禽兽 杀害惨绝人寰
第七十四节 病痛饥饿未死 终于告别监狱
第七十五节 住在县城边上 等待同伴亲朋
第七十六节 送去然仓学校 来到幸福院里
第七十七节 说我迷信太重 我绝不受欺凌
第七十八节 外受凛冽风寒 内遭疫病饥荒
第七十九节 断粮饥荒降临 食皮难拒死神
第 八十 节 富家小孩易死 抛尸靠我穷崽
第八十一节 另扎小帐居住 捕食秃鼠求生
第八十二节 饿到临绝之时 马肉狗肉也食
第八十三节 牛肉未得遭狗咬 去偷羊时被虚惊
第八十四节 无奈只为生存 可怜(牛扁)犊短命
第八十五节 摘野菜吃草根 骨油蕨麻糌粑
第八十六节 姑娘性命得救 可怜小偷身亡
第八十七节 生死已定时刻 又逢故乡同伴
第八十八节 受尽苦难未死 运转幸福降临

附录:
创建「柔美图旦曲阔大吉林」宗教点情况汇报(择录)
1.我的母校-曲麻莱县民族中学
青海草原上消失的亡灵
尾语

2011年3月14日星期一

尊者达赖喇嘛致函议会决定退休

今天,3月14日,在西藏流亡政府第十四届西藏人民议会开议之际,尊者达赖喇嘛致函议会全体议员,表达退休的决定。


达赖喇嘛尊者致函第十四届西藏人民议会全体议员
2011/03/14

第十四届西藏人民议会全体议员:

众所周知,从公元前二世纪,号称西藏第一王的聂赤赞普开始,到公元九世纪的赤热巴巾为止,在千余年的历史中,先后有四十二代国王君临雪域西藏三区,使西藏(吐蕃)与中国和突厥并为中亚的大国和强国。西藏自从有了独立而又丰富杰出的文字语法以来,不论宗教、文化或社会文明等均堪与印度相媲美。

公元九世纪,西藏陷于分裂,统一的力量衰败,各地割据自雄。到公元十三世纪,成吉思汗的蒙古势力不仅征服了中国,而且也进入了西藏。公元1260年,众生怙主八思巴虽然重建了涵盖整个西藏三区的政权,但不久以后就对边疆地带失去有效控制。在前后三百八十多年里,先后有帕竹、仁蚌和藏巴等君临西藏,但除了首都周边地区而外,其法律或政令并不能有效地达到整个西藏,加上内部相互侵伐,使西藏政治处于极为衰弱的状态。

公元1642年五世达赖喇嘛建立甘丹颇章政府以来,西藏就形成了由历辈达赖喇嘛担任政教领袖的制度,西藏实现了政治稳固、佛教兴盛、人民生活自由幸福。

其后西藏形成历辈达赖喇嘛在成年后亲政的制度,而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西藏整体的政治运作,尤其是国际外交方面未能正常运作,加上十三世达赖喇嘛亲政后不久,就因各种逆缘而不得不奔波于蒙古、中国和印度等国。当十三世达赖喇嘛终于踏上自己的国土后,在宣示重申西藏主权地位的同时,基于期间亲眼目睹之国际发展情势,为了政治安定、人民的和乐幸福而创办了现代学校、推行制度改革等,虽然殚心竭力且成就非凡,但从水猴年遗嘱中不难看出,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宏愿并未能如愿实现。

同时,噶登颇章政府的摄政或官员们虽然也颇有失误或未谨守职责的现象,但总而言之,西藏的政治主权在过去近四百年的历史中还是得到了较好的稳固与管理。

我被认证为达赖喇嘛及登基以后,很早就有西藏的未来政治制度必须要转变为现代化的意愿。当我年仅十六岁、遑论国际通例、即使对西藏的传统制度也不甚了解之时,却不得不提前亲政。当时虽然情势严峻,各种逆缘汇集,但我不愿沿袭成规旧俗,希望基于夙愿,根据情势做出适当的改革,并为此成立改革部门等想方设法地进行了努力,但因内外各种逆缘而未能如愿以偿地进行改革。

西历1959年4月,我刚流亡印度,便将推行民主制度视为首要问题之一,在设立现代内阁制之各专责部门的同时,着手向成立民选议会的方向迈进。

不论哪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所有国民同心协力地担负起责任,或政治事务不是根据人民的意愿处理,而是将职责托负给类似世袭的领导人,人民完全没有责任,则这个国家和民族不可能稳定续存,社会不可能有合理发展。这不仅是有目共睹的,而且,由一人统治的体制也已经过时,而在所有政治制度中,最好的制度无疑是宽容的民主制度。

因此,竭力推动的民主制度,绝不是简单的仿效或点缀,而是基于对六百万西藏人民眼前和长远利益的考量,以及对民主制度的信心。也因此,从1960年成立西藏人民议会,颁布未来西藏宪法草案,到1990年成立专门的宪法起草小组,增加议员席次,并由第十一届议会通过在流亡期间实施的《流亡藏人宪章》,从而实现名副其实的法治;西藏人民议会也成为拥有完整法律依据的立法机构等,就流亡状态而言,尚可称是不小的成就。

西历2001年,在西藏人民的政治领袖应该由人民直接选举产生的想法获得实施以来,我就不再参预日常的行政事务,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也因此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来从事为全人类服务的事业。

在《流亡藏人宪章》草案中规定:西藏的政治性质是不分宗教派别的公民社会国家。这一条款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通过选举产生政治领导人,而不是依据传统名号衍生。

总之,民主制度的性质或最终的核心是,任何政治或行政事务都不依赖于任何个人,而是由人民选举产生的领导人承担起所有的职责和权力。今天,为了让民主进程彻底圆满,达赖喇嘛不再担任领导人的职责、而是由人民选举产生的领导人承担起所有政治权责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这一想法,并非近来新产生的,而是从开始推动民主的那一天起就已具有,但基于内外情势,尤其是人民或选举产生的民意代表之见识、经验和民主素养等的形成需要时间和耐心的等待。

显然,对于近四百年来已经习惯由历辈达赖喇嘛直接或间接地掌握政权的西藏人民、尤其是境内的藏人而言,可能由于受传统的影响而难于想像、或一时难于接受没有达赖喇嘛的西藏政治体。而正是由于认识到这点,因此在过去的五十年里,一直都是以各种方式致力于提升境内外人民的政治觉悟和责任心。例如,我在1969年的三·一十讲话中提到:“当藏人有机会可以自主管理西藏的那一天,不仅要由人民决定西藏政府采用何种政体;而且,由达赖喇嘛统理政府的体制也不一定会继续存在,西藏的未来必须由人民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尤其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菁英一代,他们的观念必将产生影响力”。在1988年的三·一十讲话中提到:“正如我已多次说明的那样,达赖喇嘛的体制是否继续存在,必须要由西藏人民来决定”。

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在政府、议会或总结大会上,我一再地提到:以后你们工作时,就要当达赖喇嘛不存在,要完全担负起政府和人民的职责。

我还对第十三届议会的议长和当时的大法官提出:类似由我在议会通过的法律文件上签署等,作为政治或行政领导人的身分所衍生的这些形式应予改变,今后不必再实行。但当时他们提出许多暂且需要保留的理由并坚持己见,因此拖延至今。

前年8月31日召开第一次西藏全国代表大会的时候,我也曾就此做了详细说明。

现在,这一重大问题不能再继续拖延不决,在这次的议会会期内,对《流亡藏人宪章》等需要修正的相关法律要做出修改,从而使我因具有达赖喇嘛的名号而产生的一切政治或行政的工作或仪式必须全数取消。

在此需要郑重申明的是,一段时期,虽有许多流亡藏人社区等境内外的人民团体或个人,非常真诚的希望我继续担负政治责任。但我所以提出退休的想法,绝非不愿承担责任、沮丧或不愿继续从事西藏的正义事业等,而是完全基于对西藏人民眼前或长远利益的考量。

在西藏的正义获得彰显之前,让流亡藏人组织持续存在、让西藏人民的正义事业继续进行下去是极为重要的。众所周知,如果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几十年的话,早晚有一天我必然将无法继续担任领导人。因此,在目前我还健康时,就必须要让流亡藏人组织形成不依赖达赖喇嘛,所有职责都完全自主地行使的习惯。这样的体制如果从现在开始就得到实施,则一旦遇到困难,我还可以提供协助解决。否则一直拖延下去,等到有一天我突然不能行使领导职责的时候,很可能会陷入束手无策而难于应付的窘境。因此,从现在开始就要设法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这已经是整个西藏民族的重大任务。

我是一个西藏人,由于西藏民族与历辈达赖喇嘛之间的业愿关系,只要有广大人民的信任和托付,我将永不会舍弃政教公众事务,一定会继续投入西藏的正义事业,并在宗教方面继续依循传统,对此大家不必担心。

《流亡藏人宪章》第31条虽然有“执政委员会”的条款内容,但这仅仅是传统的延续或过渡性的安排,并不具有否定达赖喇嘛做为国家领导人的要件。因此,此次修改《流亡藏人宪章》时,应对整体框架做出修正,使政治和行政两者的领导职权都由人民选举产生的领导人在法定的期限内完整地行使之,从而使《宪章》完全符合公民国家的架构。

为了对子法等相关条款进行修正,需要成立专门小组或其他任何的程序工作,都一定要在这次的会期内做出决定并予以实施。如此,则包括“西藏未来宪法草案”、“西藏未来政体及宪法要旨”等由我颁布的一些政治性文件将会自然地失效。还有,“噶登颇章”这一政权的称呼也要在适当的时候予以改变。最后,祝愿议会的所有工作顺利!

第十四世达赖喇嘛丹增嘉措
于西历2011年3月11日

——尊者函件内文摘自第十四世达赖喇嘛官方国际华文网站 http://www.dalailamaworld.com/topic.php?t=642&sid=198530a3fc9e88058ecf840df64ede22

三年前,藏人记录拉萨3·14


今天是2011年3月14日。三年前,在拉萨发生了什么,我们其实历历在目。

这里重贴三篇当时的记录,藏人的记录(包括僧人的记录),曾贴在我之前的博客“绛红色的地图”。

其中有句话,此刻重又回响:“‘我们是被你们在49年前杀死的人的灵魂!我们不怕死!你们现在杀了我们,我们还会再回来的!’——这是在这次拉萨事件中藏人们呼喊的口号。”

以上图片为我所记录的《鼠年雪狮吼-2008年西藏事件大事記》之中文版(2009年在台湾出版)与藏文版(2009年在达兰萨拉出版)。

纪实:一个藏人亲历的拉萨3•14
http://map.woeser.com/?action=show&id=429

文/阿甚

2008年3月的拉萨,与往年相比,气候稍冷一点。就要到“3·10”纪念日了,中国政府称之为西藏的“叛乱日”,而藏人则称它是藏人的“受难日”、“流亡日”,从1959年3月10日那天起,整整49周年了。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拉萨的大规模“骚乱”之后,这二十年来,拉萨基本稳定,鲜见成规模的抗议游行活动,逐渐呈现出让中国政府宽心的“繁荣和谐”景象。今年的3月,拉萨依旧很平静,大街小巷、寺院门前藏人比新年前少很多,因为很多返乡过年的藏人还没回来,而街上游客日益增多,进入三月份也就快进入拉萨的旅游季节了。

平静的拉萨城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拉萨的藏人已经淡忘了“3·10”,不过政府的一些细微举措又提醒人们,中国政府依然介意这个日子。从3月7日起,在由樟木边关往日喀则方向进入拉萨的318国道上,执勤人员进行了大换血。这条国道有限速规定,平时只是司机下车到检查站交个单子就完事,但3月7日后,路边检查站的工作人员会亲自到车前查看盘问,对藏人司机的车子盘查得尤其严格,对车内每位乘客也仔细地打量,而且所有检查人员全部更新,这或许是在严防由尼泊尔方向赶在“3·10”前进入拉萨的境外藏人。

3月10日那天,拉萨城依旧如往日般平静,但下午4点多,哲蚌寺有三百多僧人下山往城里走去,喊着要求宗教自由、勿让太多汉人进藏等口号,在拉萨海关那里被大批军警阻拦,一些僧人被抓走,其余僧人则静坐地上,这期间还有一百多僧人闻讯走出寺院,但在山下就被军警阻拦,直到当晚2点多,僧人们被军警殴打,强行赶回寺院。而在老城中心的大昭寺广场上,警力明显比平时增多,广场上增加了更多的便衣警力,广场周边也停了很多莫名的车辆。拉萨的安全工作做得很细致,有特殊牌照的车绝大部分属于武警,军队或公安的车辆许多都不挂特殊牌照,只挂普通民用车的车牌甚至没有牌照。后来在拉萨街道上行驶的军车、装甲车也都是没有牌照的,或者被蒙住了,所以也看不出来属于哪个军队或武警。在广场边上的一辆中型小客车里也坐满了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直到下午5点多,拉萨老城依然比较平静,逛街的逛街,转经的转经。问起很多藏人他们是否还记得“3·10”这个日子,大家说,这是不会忘记的,只是并不打算很声张地纪念,这一天,会在家里点灯点蜡念经,为曾经死去的亡灵祈祷。但是到了下午6点多,一场在中国政府意料中的抗议游行终于开始了。抗议的规模很小,只是十几二十人,其中大部分是僧人,后来才知道是色拉寺的僧人,都很年轻。刚喊了几句要求自由的口号,把雪山狮子旗展开,便被广场周围严阵以待的军警强行制止,并对游行的僧人进行了殴打,然后全部抓走,在广场周边的藏人只能默默地看着,有人在流泪但对此也无能为力。

这个消息立即在所有拉萨藏人中传开,大昭寺的僧人要求当局释放抓走的僧侣民众,但被回绝,大昭寺僧人于是绝食抗议。 晚上10点的拉萨老城格外寂静,街上很少有人走动,大昭寺广场上依旧站着平时少见的武装警察,有零星几个头缠白布条的藏人在绕着帕廓磕长头,是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而纪念。更多的藏人只是紧闭门户,在家中燃起酥油灯祈祷。街上偶尔游荡着一两个喝醉酒的藏人,对着过往的人喊“我们藏人需要自由”,过往人中藏人明白但汉人听不懂,还以为是醉话。也许在拉萨,藏人只有喝醉了酒才有勇气大声喊出这句话。

3月11日上午,色拉寺也戒严了。一个当时在色拉寺旁边的驾驶学校练车的藏人说,练车时便看见大批军警包围了色拉寺,有相当多的僧人在色拉寺的门外静坐抗议,军警让他们回去但他们不回去,军警便用催泪弹驱逐,还殴打僧人,强行让僧人回寺。在练车场的藏人看了心里着急,想过去帮助僧人,但是练车场的负责人已把大铁门锁上,不让他们出去。这天开始,去往色拉寺的路被封闭了,色拉寺周边很大一片区域手机根本无法使用。而前一天就被封闭的哲蚌寺,在这天从北京西路的西端就开始了封路。

3月12日,拉萨城北部曲桑寺的一批尼众下山进城要游行抗议,走到途中便被军警拦了回去,而后曲桑寺也被包围了。一部分尼姑没有直接回寺而是绕路进城,在13日又进行游行抗议时,被军警制止了。这一天,拉萨郊外的甘丹寺也被包围封闭了。后来知道12日那天哲蚌寺有两位僧人割腕,色拉寺也有僧人绝食。至此,拉萨周边大寺全部被封,停止供水、关闭周边饭馆、禁止僧人出寺,长达二十多天并且还在继续,听说僧人们都在忍饥挨饿。

3月14日中午左右,拉萨老城中的小昭寺的僧人在做完了上午的佛事后,一些僧人突然起身出寺,推翻了早已守在寺外的警车,然后如同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又继续回来念经。其实,小昭寺外早已是守卫森严,但因为小昭寺几乎是处于老城的中心,所以外面布防的绝大多数是便衣,但是周围的僧人民众心里都很清楚身边哪些是便衣、哪些是普通百姓。没过多久,小昭寺附近就开始了骚乱,小昭寺周围更小的寺院的僧人、小昭寺周边的藏人便与布防在小昭寺门前的军警便衣发生了冲突,有藏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只能让人抬着离开。正好小昭寺隔壁有一家民宅在装修房子,愤怒的民众就用现成的石块打一些周围汉人的商店。小昭寺一带进入骚乱后没多久,在马路对面的冲赛康区域也进入了骚乱状态。而此时,小昭寺周围原本布防的穿着制服的军警已全部撤离,留下来的便衣如果被民众识别出则被大家攻击。此刻的时间,不到下午一点。

不到下午两点时,抗议的人群扩散到北京东路至策墨林一带,此处距离后来电视中经常播放的损毁严重的青年路大概一百米远。北京路是横贯拉萨老城与新城东西之间的一条主路,青年路是与北京路呈十字交叉的路,南至宇拓路(毗邻大昭寺广场),北至林廓路。北京东路路北小昭寺区域对面是冲赛康区域,毗邻老城的正中心帕廓街和大昭寺广场。骚乱从冲赛康很快就扩散到帕廓街区域,不到两点,冲赛康、帕廓街方向已经升起了几处黑烟。中午时分,正是城里学校午休时间,因为老城里已经开始骚乱,所以学校纷纷放学关门。抗议藏人的攻击只是针对汉人店铺,不会针对孩子,更不会是藏人孩子,所以孩子们都平安到家,而老城内中小学校的学生多数是藏人,所以这些孩子在穿越骚乱区域时不会受到任何骚扰。此时,北京东路策墨林以东已鲜有车辆通过,路边站满了藏人,而沿路的所有商店都已关门。偶有骑摩托车汉人路过时,会受到路边几个藏人的攻击,但对路过看热闹的游客人群不会有攻击,尤其是西方游客更不会受到任何攻击。路上的汉人和很多只是看热闹不愿参与的藏人纷纷往西行。这时,在青年路和北京东路的十字路口处,有穿着交警制服的大约10个警察在维持秩序并观望着就在他们前面骚乱的人群,却不加阻止。当时,那边骚乱人群也不知怎么突然往西跑了十几米,吓得这些警察赶紧从路中间撤到了人行道上,跑得比旁边看热闹的人还快。后来在西郊才有意思,一些当时从东面被迫撤到西面的游客,问在路边派出所里出来到路上观望的警察,怎样才能返回东边的旅馆,能否让警察护送回去,可警察说: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精力管你们那!基本上,骚乱起来之后军警就都不太管了,只是守好规定他们布防的区域路段,偶尔对靠近的人群用用催泪弹,而抗议的藏人也基本不太跟军警发生正面冲突,似乎各行其是的样子。也有不少政府和军警方面的车辆由西驶来至青年路时,再拐入南面的宇拓路大昭寺方向,与骚乱人群几乎是擦身而过。

沿北京东路西行,到了离青年路大约两百米远的下一路口,也就是北京东路与北京中路的分界,并与娘热路交叉的路口时,发现已经有带有钢盔、手持盾牌的军警严阵以待了。在离娘热路口以西50米远的康昂多路口,也就是布达拉广场的东侧,更有许多武装军警,路边还停着几辆军车,也有重型装甲车。并且,也有不断从西面驶来的多辆军车、装甲车至康昂多路口时南行开往江苏路方向。但主要路段上只有军车和装甲车在调动,根本不见救护车和消防车,而此时东面已经有多处起火,也有一些汉人受伤了。娘热路口至布达拉广场之间有中国银行、农业银行、邮政大厦等银行邮政通信机构,也有拉萨最大的商场,而布达拉广场就挨西藏自治区政府,把警力、军力布防在此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到了下午三点多,远远向东望去,骚乱人群还没过青年路,但是在娘热路口的军警开始把路边观望的人群不断向西赶,退到了布达拉广场以西,途中军警不断制止观望人群用手机、相机等的拍照行为。在布达拉广场西侧向东望去,隐约可见骚乱已过了青年路。这时是下午4点左右,北京中路布达拉广场以东被完全封闭。到了下午5点多的时候,骚乱经过林廓北路已经向林廓中路蔓延,除了最先开始的小昭寺区域、冲赛康区域和帕廓街区域,已经向北蔓延到团结新村一带,向东到蔓延到嘎玛贡桑一带,这些区域也基本上是拉萨城被骚乱波及的全部区域。

整个骚乱期间,在白天的时候,基本没出现藏人与军警的大规模冲突,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范围。白天骚乱发生很长时间后,街上还有西方游客看热闹,军警当然不可能在人家眼皮底下屠杀的,到了夜里才开始枪声大作。不过,虽然入夜以前,在北京路上几乎没听到多少枪声,因为这是各国游人在拉萨最集中的一带,但是在帕廓街里、在林廓路上均有藏人被军警枪杀。在林廓路上,有人看到至少有四五个藏人被军警杀死,其中有一人就在电视台附近,那时是5点多以后。下午,有一个尼姑在帕廓街一带被军警开枪打死,她在帕廓街住的亲人把她的尸体搬回家,但是到了晚上便有军警上门来抢走尸体。

夜里,平时总是很热闹的拉萨新城,即布达拉广场以西也就是拉萨人口中的西郊也变得静悄悄的,出租车只开到德吉路就再也不往东开了。过了德吉路,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布达拉广场的东侧依旧有着大批的军警在拦路布防。北京东路上,在距娘热路口50米以东的路北侧,沿街商铺损毁严重;但路南侧却安然无恙,而娘热路上沿路商铺则无损失,看来骚乱人群只是过了青年路向西没走多远便又退回青年路了,并没有与早已布防在娘热路口的军警发生正面冲突。这一小段路上偶尔可见几处血迹,但以血迹大小来看,出血量不大。在这一小段路上,有着后来在电视上反复播放死了5个女孩子的“以纯服装店”。青年路口处的商店也被损毁地颇为惨烈,路口人行道上有一辆被烧损的白色小轿车。青年路南段通往宇拓路方向损失不大,而青年路北段则损毁严重,这其中也有后来电视中反复播放的彭姓汉人的商铺。青年路口东侧便是下午骚乱爆发的中心区域,这段的北京东路上已经开始有了枪声和偶尔的惨叫声。这时,是14日夜里不到12点。

14日的夜里,在拉萨的老城,藏人聚集区域里枪声不断。15日一早,便发现外面已是全城戒严了,至少老城是全面戒严,普通人不管是有无证件都不得出入。白天在老城区域时有黑烟冒起,也会听到不时传来的枪声。16号,情况依然没变。这两日的拉萨城除了能听到枪声外一片死寂。警方的110电话和很多政府机构的电话都无人接听。老城里偶尔有人因为戒严不能出门,家里没有吃的了想出门买吃的,同样被军警拦回,而且对手拿手机的人也要检查手机防止拍照。任何人、任何种族无一例外,16号那天青年路上有几个店被砸的汉人想出去买点吃的,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只是当地生活的普通汉人,但是军警坚决不让他们出去,而且其中有个男人手里拿着手机,也被军警查看手机里是否拍了照片。这两日,军警联合当地派出所民警到藏人居住区内进行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到各家各户搜索可疑人员并且搜查藏人家中是否供有达赖喇嘛的照片。一次,在一户藏人家中搜出达赖喇嘛的照片,军警让这个藏人把照片扔到地上用脚踩,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这样做,结果手被军警给打断。不少家里有小孩的藏人家庭都流着泪把达赖喇嘛的照片烧了,不然小孩子难保不说漏嘴。比起白天偶尔出现的枪声,这两日夜里的枪声更加密集。夜间的枪杀及抓捕行动,加上完全的封城戒严,让人难以得知这当中到底死伤了多少藏人。16日下午,老城的主要街道上出现了多辆的小公共汽车,车上装满了带铁锨和大扫帚的人,看来是政府召集单位的人来清扫混乱不堪的街道了,因为已经通知17日要解除戒严开始正常工作,学生可以去学校上学了。

17日,仿佛是解禁了。不过老城里各个路口还是有军警把守,来往的人必须出示有效证件,出去上班的必须出示工作证。而对于藏人居住区来说,依然是严格戒严,从路口到居民区的小巷子内布满了层层防线,早晨藏人家长想出去送孩子上学都不行,只能让孩子自己背书包去。而且出入之人也要进行搜身及对随身物品的检查,甚至检查每个藏人的脖子,看是否会挂带达赖喇嘛的像章,只要查出来就会给抓走。但因检查脖子上是否挂带像章已是在入门进屋搜查之后的事,所以几乎不会再有藏人当时还敢在脖子上挂带达赖喇嘛的像章了。

从17日开始,电视广播等新闻媒体开始大量密集地政治宣传,电视中反复播放藏人殴打汉人的画面里,那汉人不是普通的汉人,他们实际上是便衣。不过在骚乱中也确实出现了藏人殴打汉人的情况,这也是事实,是无法否认的。而对于藏人打砸烧某些汉人的商铺也是事实。多年压抑着心中不满的藏人对一些无辜的汉人回人普通民众的商铺及人身进行攻击,确实是让人极其痛心的事,很多藏人在那个时候失去了理智,只想着发泄积累在心中多年的怨气。不过,中国官方媒体中更多的宣传却可以用“编造”和“污蔑”来形容!藏人会打砸烧汉人回人的店铺,但是藏人不会去偷也不会去抢的。他们会把一些店铺里的东西拿出来烧,但是决不会借机把别人店里的东西抢回家的!骚乱中如果有藏人发现别人这样做,也会坚决制止,并且这种行为会遭到所有人唾弃的。当然,也不会出现把普通汉人殴打致死的现象。中国政府把骚乱的藏人定性为“暴徒”,自然在一般人的概念中,所谓暴徒出现这样的行为是合理的,但是在绝大多数藏人心中,以上两种行为是完全超越了做人的根本底线,即使有人出现这样的行为,也会被周围人严格制止的。

看着电视上被损毁严重的商铺,让人心里不断涌出许多疑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下午一点多骚乱人群只是到策墨林一带,而到了下午三点还没过青年路呢,而当时青年路上有警察,不远处的下一个路口大批的武装军警已布防妥当,怎么这里会损毁得如此严重呢?就算军警不想与骚乱人群发生暴力冲突,但是难道不能使用催泪弹和消防水枪来驱散人群和救火么?另外,冲赛康那边有些藏人的民宅也起火了,这也很奇怪,因为藏人在砸那些商铺的时候,一排商铺只有那么几家藏人商铺都能给挑出来越过去不砸,怎么可能放火烧藏人自己的民宅呢?还有,电视报纸网络上经常会有的那个持刀藏人的画面,他穿的是安多风格的藏装,但是他的脸不是一张安多藏人的脸,而且手里的刀根本不是藏刀,很明显就可以看出不是藏刀。其实当时,骚乱人群手里没有拿着大刀的,只是砸商店,用刀子又不能砸店还伤刀呢,刀子最多就是用来砍人,但是一般藏人对一些汉人无非就是踹几脚打几拳,用刀子杀伤性太大,没人愿意把人打死的。

不过被媒体大肆宣传的烧死人的那几起事件却让我震惊又不解。其中出现烧死人的地方,分别位于青年路北段和青年路口以西的北京东路上,这两段路在发生骚乱开始的时候已经有警察把守,而且军队的布防就在不远处,而且从大家得知骚乱发生、到骚乱蔓延至该路段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算爬也能爬走了,怎么还能被烧死呢???这两段路在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内即使是汉人都是安全的,是畅通无阻的,怎么就能出不来呢?!而其中的“以纯服装店”距离军警的布防只有100多米的距离。至于说起藏人烧毁学校更是污蔑。学校里的火势是从学校隔壁的商店蔓延过去的,藏人根本不会去攻击和烧毁学校的。而且明显可以看出学校只是一部分二楼的房间有被火烧的迹象,哪有从二楼开始而不动一楼的纵火行为呀?!而且被采访的很多说藏语的藏人,当时说的话跟字幕上的汉语翻译也是不符的。又如宇拓路上也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宇拓路靠近青年路南段的三分之一处的汉人商店和几个政府事业单位损毁严重,而另三分之二通往区政府那段却安然无恙,整个这一大段路并没有大型十字路口,竟然也施行了分段把守布防。而青年路南段(地图上叫朵森格路)以南更是安然无恙,因为那里有国防宾馆(以前是西藏军区第二招待所),里面大院里驻扎着大量的军车和军警。整个骚乱从开始到蔓延开来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拉萨历来都是有着大量军警的驻防,尤其是“3·10”以来,拉萨更是处于严防当中,但在整个骚乱事件中,保持观望的军警不但是不作为,甚至更在其中推波助澜,真不知到底是谁“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中,拉萨貌似“恢复稳定”,“人民生活生产恢复正常秩序”,其实戒严一时也没有放松过,藏人的居住区内依然有大量的军警把守,抓捕行动也由最早开始的公开转为秘密进行,对藏人挨家挨户的清洗也在持续进行中。有大量藏人被陆陆续续的抓捕,即使有切实证据证明没有参与骚乱暴力行动,被抓捕的人还是会遭到殴打。据一名被抓捕又因有明显证据证明其清白的而被释放的藏人说,在看守所里的绝大部分藏人都是坚强乐观的,里面有些被抓的藏族年轻女孩子,整天唱着歌鼓励着大家。而他被释放的时候,脸已经被打得肿得很高了。有个藏人被抓时是健康无恙的,但是过了几天被放出来后已经无法走路神智也不清了,回到家过了两天就死了。警察方面对被抓捕的藏人也不断的进行威逼利诱,每揭发一个人给予2000元的奖励。也有人因此而揭发举报了别人,不过这样做的人很少。后来,自治区公安厅还给每个手机用户发短信,让举报被通缉的人,奖金是2万元。从3月19日起,除了境外媒体和外国外交官来访时中断了几天,其他日子,每个晚上都在电视上播放通缉者的照片,让拉萨城里的藏人人人自危。到底有多少藏人被抓,有多少藏人死在看守所,现在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以后也很难统计出确实的数目。

3月27日,境外记者团进入拉萨采访,已经变得冷冷清清的布达拉广场前突然出现了大批转经的人。这是因为前一日,藏人的几个居住区的居委会被要求要派人雇人出去转经,每人给的佣金是200元。大家听到这件事,也就跟听笑话一样。政府用尽办法来粉饰“和谐稳定”的拉萨城,但是拉萨的普通百姓却变得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在拉萨3月29日又起了小规模的骚乱,据称当时有3人被打死,但此消息一直无法证实。半小时后,整个北京东路直至北京中路东段的沿街店铺已全部关门,拉萨百姓的反应与敏感度比3·14那天提高了数倍。除此之外,街上只是多了些制服警察,整个街上看不出发生骚乱的迹象,政府的处理手法完全不同于3·14期间了。这些天的拉萨又比前一阵子多了些军警,无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解除戒严,对于藏人的解禁更不知是什么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藏人出门都要带着身份证,而且还要带着自3·14以后被要求办理的暂住证,而外地的藏人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到拉萨来朝拜寺院。

“我们是被你们在49年前杀死的人的灵魂!我们不怕死!你们现在杀了我们,我们还会再回来的!”——这是在这次拉萨事件中藏人们呼喊的口号。听到这个口号的藏人眼睛在流泪,心里在淌血。在藏地,能够转世的不仅是活佛,每个具有强大信念支撑的灵魂都会转世,而在这里,这种信念就是——自由!

(20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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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的天空仿佛仍在燃烧——拉萨现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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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丹增扎瓦(拉萨)

3月10日,哲蚌寺被封锁。之后几天,陆续有僧人在色拉寺、大昭寺、小昭寺以及拉萨周围很多大小寺院,展开了规模不等的和平抗议活动。直到3月14日上午,小昭寺周围被军警围得水泄不通,政府官员及警察的汽车停在小昭寺门口,僧人们被关在寺院内,群众与警察的对峙最终在当天中午演变为肢体冲突。

当天中午1点左右,数辆军用卡车从西藏军区方向驶向小昭寺,拉萨老城区多数道路被警察交通管制。大约一小时后,许多街道黑烟滚滚,一些头破血流的汉人急忙从示威地点逃出。浓浓的黑烟出现在拉萨老城区、团结新村、嘎玛贡桑、纳金路等很多地区的上空。一名藏人抱着一具被枪杀者的尸体跑回了老城区,尸体上挂有许多哈达。

许多人在汽车上悬挂哈达以避免“暴徒”的焚毁,其中包括来藏淘金的汉人老板。一些“暴徒”在老城区附近的街道上殴打汉人,而一些示威者在制止殴打。一些“暴徒”似乎为表明藏人身份而穿着不太合体的藏装。需要说明的是,一名“暴徒”的身影出现在几天后的电视上时,很多当地人私下里指出他曾是某公安单位的警察。当一些受伤的汉人逃离老城区时,另一些包工队模样的汉人则兴高采烈地提着麻袋,在被砸商店周围捡拾东西。令人奇怪的是,周围的“暴徒”们并不理会这些汉人“拾荒者”。一些“暴徒”在“打、砸、抢、烧”时似乎有意避开派出所、新闻单位等要害部门,只是象征性地在一些重要单位附近草草了事之后,就号召人群奔向下一个目标。一些“暴徒”在行凶结束后走进了公安派出所、安全部门等单位,有很多目击者证实了这一点。这令人不免回想起89年当局派出的“打、砸、抢、烧”的“造势部队”,除了一些地段已经因当局开枪造成示威者及无辜群众伤亡外,多数地段至少有3个小时“无人问津”。

3月14日4点左右,滚滚浓烟飘扬在拉萨上空,很多人在试图远离事发地段,一些人听说挂上哈达可以避免袭击,就急忙给商铺及汽车挂上了哈达。许多人抱怨乘汉人司机的出租车“逃命”时,遭到比平时多数倍甚至十倍的要价。而一些汉人出租车经营者将哈达挂在车头上后,还在马不停蹄地奔向老城区周围进行“火线拉客”,让人佩服这些汉人亡命挣钱的劲头。

大规模的军队大约是在当日下午进城的。5点左右,拉萨上空哪里有浓烟,哪里就能听得到枪声,枪声像沸腾的油锅而无法统计次数。当日晚上的戒严范围几乎包括了全城,其中有身着武警制服的,也有身着陆军迷彩服的,军队车辆上的部队番号几乎都被纸张遮盖着。

当地官方媒体报道的汉人伤亡情况与实际大致相同,多数死亡汉人系被焚烧商铺的烟火窒息而亡。其中属拉萨东路以纯服装店及达孜县的一家摩托店最为严重,两家被焚烧店铺分别造成了5人死亡,被捕的纵火者包括三名西藏农村的进城打工少女,据说三人此前在附近某汉人服装店当店员。但当地官方媒体没有披露示威者被枪杀的报道,据一些已逃离现场的目击者反映,老城区的鲁固地区(至少有7人被枪杀)、小昭寺、帕廓街等地有示威者和行人中枪倒地。其中鲁固地区的两名藏人因从家中窗户向外张望而遭射杀。一名中年男性藏人在鲁固一带遭胯部中弹,后被人拖到附近的居民院内,数小时后因流血过多而死。雪一村的小学附近,一名前来接孩子的藏人男子中弹身亡。另有一名手提保温饭桶的藏人女孩也被击中头部而死。中枪身亡者几乎都是藏人,男女老幼皆有。另有一名家住原拉萨食品厂的年轻男性藏人中枪后,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亡,当悲痛万分的家人将尸体抬回家中,又被随后而来的士兵强行没收尸体,以至办理丧事时亲友们根本没见到尸体。还有一个人中枪死在医院,但当局禁止家人将尸体运回家中,无奈之下,家人采取用点燃病房氧气作为胁迫手段,才得以将尸体运回家中,但紧接着大批士兵赶到家中,将死者家属拘捕,尸体也被没收。

据一名汉人三轮车夫讲:“我从来没像那天一样害怕过。我蹬着车来到青年路时,听到哒哒哒一片枪声,我车跟前就有五六个藏族倒下了,吓得我赶紧跳车,趴在地上。”14日这天,除伤亡藏人外,很多汉人也因不同原因而有伤亡,据最后的媒体报道,其中汉人死亡者为18人。而当局从事发到截至今日,并没有对拉萨的汉人发布任何安全警告,有一些汉人驾车离开拉萨,因在青藏公路遭到军警阻拦而不得不返回。

据观察和了解,这次事件的参与者,多数为城市贫民及子女、进城务工人员、周边农牧民、无业游民、刑事惯犯及和平示威的同情者,其中不排除当局“造势部队”人员的可能。

大规模的装甲车入城之后,老城区所有的通道都被持枪士兵封锁,所有老城区的居民都被禁止出入,据说已有上千人在最近的逐户围捕中遭拘捕。因手铐有限,很多被捕者遭到了被铁丝捆绑的“待遇”,一些地段即便持有身份证也无法通行。搜捕行动期间,士兵们采取了特别残忍的镇压手段。几位目击者称一名约17岁的藏人被抓后,数名士兵数次将其扔到半空又任其摔在地上,活像打夯的动作致使这个年轻藏人惨叫一阵后便没再动弹,估计已死。有配合军队执行逮捕的藏人干部也遭到士兵的殴打。在盘查一名农村藏人时,士兵发现他不懂汉语就用汉话辱骂他,与士兵一同执勤的藏人干部试图劝阻,结果被其中一名士兵用橡胶棒击打面部,导致他口腔内数颗牙齿当即脱落。

“暴徒”殴打汉人事件基本结束后,在各处零散的汉人聚居点,陆续多次发生少数藏人被汉人殴打的事件。本来很多藏人因大量汉人进藏而对汉人普遍反感,但这次许多汉人对藏人的仇视也到了极端的地步。一名年轻藏人在老城区东侧的一个汉人菜市场买菜时,因埋怨菜价过高而被市场内数十名汉人围攻殴打,但在附近执勤的士兵除了立即关闭菜市场的铁门外,对行凶的汉人没有采取任何制裁措施,目前该藏人已失踪。

很多藏人家属在得知家人被殴打、死亡、被捕或失踪后不敢声张,因为当局处理类似事件的第一步骤,就是禁止家人向外界宣扬失踪家人的任何信息。

戒严数日后,一辆军车在拉萨东郊爆炸,导致士兵1死5伤,该路段立即进入进一步的戒严状态。后查出属士兵因武器操作不当而引起的自伤事件,估计是此次拉萨事件中,当局遇到的第一次非战斗性减员事件和唯一的士兵死亡事件。

3月22日,一些经过逐户搜查的居民区开始允许持有身份证和工作证的居民通行,但很多地段须全身搜查,包括小学生的书包,年轻女性也须经过男性士兵的全身搜查。很多没带或者没有身份证的行人遭到拘捕,其中包括汉人及穆斯林。很多居住在拉萨老城区的居民表示近期晚上因恐惧而无法入睡,原因是许多居民大院内每天晚上需应付1-3次军队、警察的联合搜查,即使已被重复搜查,但还是会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而彻夜难眠,一些居民家中因被搜查出达赖喇嘛的照片而遭拘捕和殴打。刚到西藏的四川兵由于人生地不熟,导致盘问和抓捕困难重重,因此从拉萨很多单位中抽调大量藏人去给搜捕部队充当翻译,如果拒绝,将遭到撤职或开除的处分。

在(未经宣布和承认的)戒严数日后,电视上公布了通过视频截图制作的通缉令,大有“宁枉勿纵”之势的通缉令中,部分画面不太清楚,甚至其中还有蒙面“歹徒”(该“歹徒”的确已被抓到)。

“暴动”后的第二天,一个自来水被投毒的谣传不胫而走,人们纷纷抢购矿泉水,一些地段平日20-30元一件的矿泉水,价格飚升到90元;白菜的价格也升至20元左右。这种状况约持续了3天才基本恢复。

军队的戒严似乎给汉人们带来了很大程度的安全感。3月17日,大量汉人如过年般地涌入拉萨青年路、北京路周围,兴致勃勃地观看满目疮痍的街道,一些人还在被焚毁的商店前拍照留念。但是藏人们心怀恐惧,帕廓街已几乎无人转经,布达拉宫周围的转经道上,也只有数名藏人老者向者布宫磕头。

电视画面上,张庆黎发表火药味十足的讲话,并用“恶魔”一类的人身攻击的词汇来抨击达赖喇嘛,一批曾在文化大革命中猖獗一时的积极分子重新披挂上阵,包括文革中试图砸烂、摧毁布达拉宫的雪居委会书记洛桑、拉宗卓玛、旺堆等人,他们在电视上发表夹杂着不文雅藏语的声讨讲话甚至辱骂。3月22日的西藏商报上,“迎头痛击猖狂进攻的敌人”、“绝不放过”、“凶相”等语句出现在一张张通缉图片的上方。CCTV-4在22日晚,召集几名在北京工作的藏人“藏学专家”,并在某访谈栏目中破天荒地公开谈论最近的“藏独”局势,首次在电视上播放了国外“藏独分子”攻击中国多处驻外使领馆的画面,其中有大量的雪山狮子旗的镜头。节目中还将达赖喇嘛的几次重要讲话断章取义地使用,“藏青会”也被挂上了“达赖集团藏青会”的名号。同时,该节目还笼统地影射发生在国外的所有反中国活动均为达赖喇嘛指使。

3月23日,戒严范围与数天前的状况大致相同,但一些地段的解放军陆军脱掉了迷彩军装,换上了武警制服,依然是原班人马未作变动。截至25日,至少有上百辆军用卡车及至少数千名持枪士兵驻扎于拉萨城内,很多单位院内都有军车和士兵,一些地段的岗哨甚至勒令藏人取下挂在汽车上的哈达。而到了3月26日一早,老城区以外的很多岗哨或减少了军人数量,或更换上武警及警察武装,或干脆撤离了岗哨。而老城区周围的一些汉人士兵,居然换上了藏人的皮毛服装,并在原先的岗哨附近游荡。布达拉宫广场上守卫旗杆的士兵则突然在当天大幅减少警戒人员,脱掉钢盔并换上武警的大盖帽。很多人看到后很纳闷,后来大家才得知当日有外国记者团到拉萨采访。

外国记者团抵达拉萨的第一天,很多国营单位命令一些党员干部改换藏装,并要求那些党员干部带着小孩前往大昭寺、布达拉宫等地进行朝佛活动,要求在看到外国人时必须要假装对着寺院磕头。城关区人民政府办公室组织了一批藏人共产党员冒充信徒去大昭寺朝佛,当特意穿上藏人服装的共产党员们一进去,就被僧人们驱逐出了寺院。在外国记者团去大昭寺参观时,僧人们蜂拥而上向外国记者团哭诉最近的遭遇以及西藏的真相,一位准备阻止僧人与记者谈话的城关区某官员遭到僧人的一记耳光,很快当局官员就强令记者团离开了大昭寺。据说有三十余名僧人已因以上行为而被捕。

3月29日有一批外国外交官到拉萨。这天中午,没有硝烟,也没有令人烦躁不安的军、警车鸣笛声,但因青年路附近发生一名18岁藏人当街中枪的事件,导致全城多数店铺关门、行人四处逃散的连锁恐慌反应。一些汉人离开老城区周围,朝汉人聚居较多的西郊方向跑去;而另一些汉人则手持钢管、刀具,守候在各自店铺或居住点的门口。事发现场的汉人们都尖声地叫嚷“打死他!打死他!”。当日晚上,当局利用手机短信及电视等媒体,向民众通告并说明这是一起“执法部门开展例行检查时引起的不必要的恐慌事件”。同时通过非卫星电视、手机短信等发布“严厉打击制造、传播谣言……的违法犯罪行为”等宣传。目前那位中枪者的情况不详。而且还有当天实际上打死了三位藏人的说法。

外国记者团和外交官走后,拉萨市区内恢复了被暂时撤除的岗哨,军人们也重新穿上了军装。3•14事件之后至今,拉萨的天空仿佛仍在燃烧,老城区和各寺院仍在军队的包围圈内,当局还向包括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在内的人员配发了微型冲锋枪。

近日,当局对日前遇难的汉人,发放了每人20万元人民币的抚恤金,另有一名在汉人商店打工的藏人遇难者家属也获得了该项抚恤金。但对数十名中枪遇难者是否有公开或非公开的经济补偿不得而知,因为截至目前,当局从未提及过这些仿佛人间蒸发者的情况,料想不会有任何经济补偿。截至4月1日,拉萨周围的军队营房、堆龙德庆县附近的监狱等地,已关押了约1000多名藏人,被杀害藏人与失踪者的数量无法统计。小昭寺、色拉寺、哲蚌寺等部分地区的手机信号仍处于屏蔽或关闭蜂窝天线状态。

各单位、各学校、各居民委员会、各国、私企业等所有单位都被命令声讨3·14事件、揭批“达赖分裂集团”,连七八岁的小学生也不例外。在官方组织的会议上,教育厅的一名汉人干部怒不可遏地说:“国家花很多钱把藏族学生送到内地学习,还提供’三包’,居然养了一批分裂分子出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教育是失败的。”很多人在声讨会上用人云亦云、简单了事的语言勉强应付了任务,但有一些单位,准备积极发言的汉人并没有受到青睐,反而藏人干部、职工则被要求深刻揭发“达赖集团”的“暴行”,一些藏人因没有在声讨中使用达赖喇嘛的名字而遭到官员的呵斥。

4月4日是汉人传统的清明节,单位上除“非常时期”的值班人员外都放了假。学校也放了假。因为没有土葬习俗,用不着扫墓,藏人基本上都不出门。已有大批汉人离藏返乡,仍有很多汉人表示准备离开拉萨。但也难说,不久将来,仍然会有一批批汉人涌入西藏。

截至目前,拉萨老城区的所有通道、青年路、北京东路、北京中路及通往哲蚌寺的北京西路、江苏路、江苏东路、德吉路、当热路、团结新村的所有出入口、各菜市场、学校、重要单位(包括气象局)附近、扎基路、曲米路等主要街道、道路,均有手持AK47自动步枪的武装军人巡逻或站岗。

(2008年3月15日——4月5日于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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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拉萨僧人对西藏事件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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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根敦巴

从2008年3月10日开始,以西藏拉萨为主的卫藏各区、康及安多各地, ,掀起了大规模、自发性的藏人争取自由的抗议运动。对此,境内外所有藏人,以及敢于承担人类道义义务、向虚弱的藏民族伸出温暖之手的团体和个人都为之强烈关注,中共当局对此感到莫大尴尬和焦虑。以拉萨官方媒体为主的中国其他媒体,天天都在说藏人的行动是“西方敌对势力和达赖煽动下少数分裂分子挑起的打砸抢烧事件”。此外,几个中共的傀儡也在大说特说“如此行为损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全西藏人民都在愤怒声讨”等等,且不停地在电视广播上反复播放。说真的,他们所说的西藏人民到底是谁?西藏的所有寺庙都被军警把守,终止了所有宗教事务, 出入以及通信全被禁止,部分寺院连烧饭的柴火都没了,开始烧床板来做饭,粮食也几乎吃尽了。拉萨内外附近的县乡以及西藏各地的公路都设了军警的哨卡以阻止藏民来往,到处都处于非常紧急的状态,比如拉萨老城街头看不到多少人,可是说谎言早已习以为常的当局媒体还说从十七号开始学校开学市场营业、人们正常生活,实际上到现在各街头巷尾仍然布满军警,各地还在抓藏人,连无辜的人也不能幸免,各个寺院屯兵驻扎,已把各寺院围得水泄不通。

我以为对于贡萨-达赖喇嘛所领导的的非暴力和平理念来说,此次事件似有不足之处,但是专制和不知自知之明的中共在历史的运转中进行残暴镇压, 借经济建设为名,但从长远的角度却制定并实施着以吞噬西藏为目的各种规划,并加以各种谎言来误导舆论的行为已日渐俱增。对此,贡萨-达赖喇嘛着眼于全人类的和平,更是从藏汉两个民族的利益深谋远虑,在互惠互利和睦相处的非暴力基础基础上,提出了和平双赢地解决分歧的建议。事实上不管西藏人民如何容忍中共的残暴统治,中共在西藏各地的官员还是变本加厉、恬不知耻地向世界人民歪曲解说西藏的情况,谩骂贡萨-达赖喇嘛,以寺院和学校为主,向全藏人民强制灌输所谓的“爱国主义教育”,强迫藏人辱骂贡萨-达赖喇嘛,如若不从则从寺院学校开除,并将坚持自己观点的藏人打入监狱,这种侵犯人权、自由的事例难以计数。事实上,跨越式发展的狂言是在无情糟踏西藏的语言文化习俗、西藏的生态环境以及藏人的自由和权益;在所谓的发展背后,为了进一步践踏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经济、我们的人口,难以数计的汉人蜂拥入藏并在与日俱增,如此几年以后,藏民族在自己的本土上会很难立脚,这种危险已经凸现在我们的眼前了,这次全藏民众自发抗议完全是针对这些问题的。

公历3月10日,有14名僧尼领头在大昭寺对面高喊藏人需要自由、人权,需要言论自由,同时高举西藏国旗,他们当场被武警公安抓捕打入了监狱。此后西藏的三大寺被军警围困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所有藏人都产生了一种异常的感觉。3月14日,公安武警莫名其妙地控制小昭寺和大昭寺,强迫僧人关闭寺门,强行驱散朝拜民众,为此僧人与武警发生争吵,公安开枪打死了两名僧人殴打了众僧,周围民众看到军警如此虐待手无寸铁的僧人即刻激起了民愤,愤怒的藏人们不仅抗击了军警,也放火烧掉了沿街汉人开的饭馆、商店,殴打了迎面碰上的少数汉人,激怒的民众渐渐蔓延了拉萨全城,一直延续到晚上10点,但大量军警在下午快傍晚时布满了街头路口,据说使用了催泪瓦斯,还开枪射击打死打伤不少民众,死伤数字各说不一,有的说有一百多人,也有的说有六十多人,由于全城混乱被抓、被打死以及失踪的具体数字实难统计。然而,不管欺骗的黑云如何密布,不管残暴的火焰如何高涨,已渐醒的雪域突然站了起来。所谓“和谐的西藏”、“康安稳定的拉萨”、“跨越的西藏”,今天已向世人暴露了真相,但让人惊奇的是,这次运动中除了僧尼民众之外,还有大量中共教育过的学生。

每天晚上,拉萨电视台都会播放官方的报道:“在达赖分裂集团的策划下,一小撮坏人对人民进行了打砸抢烧破坏活动,严重损害了群众的财产,烧毁了医院、学校、幼儿园,广大干部群众要统一思想,立场坚定,针锋相对地反击这一小撮坏人”等,和往常一样谎话连篇,蛊惑不明真相的人。无数藏人起来反抗在自己的土地上推行殖民政策的政权,说这些人是“打砸抢烧的坏分子”其实是当局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惯用伎俩,也是一种苍白无力的狡辩。说实话,此次抗议规模极大,加上拉萨市内巷子窄、住房拥挤,由此一所学校的边角和几间藏民住房一同着了火,在一所房子里烧死了五六名汉族生意人,就这几件事情被说成滔天罪行,在官方欺骗工具——中央电视台和各地方广播电视里天天都在讲个不停。其实这次抗议中,烧死几名汉人的不幸事件的确事出意外,放火者的目的完全是对野心和欲望冲天、把别人苦难想方设法甩到脑后的中共当局及其汉人从经济上发出警告的手段,才焚烧了他们的饭馆商店,当时放火的人确实在大叫:“要烧房了,有人的话快逃离”,最后叫干了嗓子见无人出来就以为屋里没有人才放了火,放火烧死活人决非是藏人的本意。当局的各个媒体尽可能地偏向极端政治、民族关系、人性道德等,反复播放死人惨状,每一个有感情的人看到这一活人烧死的事实自然会触目惊心,可他们根本不知道事件的背景和经过。对于那些勇敢地挺起胸膛死在军警枪口下、被中共严严实实地掩盖了死亡过程的无数同胞,我们不计其数的男女英雄,我们对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祈祷。当局仅凭几个汉人的死亡大肆宣扬这一藏人抗议是暴力事件完全是一派谎言。

至于这样的威吓——“西方敌对势力和达赖分裂主义分子的蓄意煽动下犯下了滔天罪行,我们要把这些人一个个依法制裁”,这种吼叫的意图不过是想转移视线,嫁祸于人,为他们残暴的镇压找借口而已。且不说镇压过程,也不将开枪杀死杀伤藏人的情节公诸于世,就大队军警用装甲车等现代武器阻止民众的过程,为什么根本就一字不提?事实上,这是崇尚集权暴力的中共当局只准自己放火不准藏人点灯的一贯作风。而那些为救民族于危难之中,毫不顾及自身安危,敢于向暴君声言要民族自由和尊严的雪域儿女们,被扣上了“打砸抢烧”和“滔天罪行”的帽子,一个个正抓进监狱惨遭折磨。

然而,藏人族如此明显的抗议还不能触动中共的神经,还不能让中共收敛欺骗与暴力隐瞒的丑恶政策,如果没有贡萨-达赖喇嘛的领导,今后藏汉关系会趋向什么状态,那是谁都无法预料的重大课题。藏人深感愤慨的是,当局对这次藏人自发抗议运动只字不提其起因,反倒把罪名扣到藏人心目中的神圣的贡萨-达赖喇嘛的头上,如此不顾事实地捏造罪名,其用心自然是欲盖弥彰。千万民众面对大批荷枪实弹的军警,不顾生死地大声呼喊“我们要人权,我们要自由”,但是中共却对这样的声音和眼泪置之不理,从国家主席、总理到自治区各级官僚乃至普通干部、退休工人,众口一声地合唱“要毫不留情地消灭达赖分裂主义分子,更加坚持推行爱国主义教育,要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加强民族团结保卫祖国等等”,照旧是将戴着铁皮面具的狰狞面孔再现出来。背诵了五六十年的老话到了今天还在令人不厌其烦地说个不停,什么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啦,民族团结保卫祖国啦,国家统一反对分裂啦等等,始终需要依赖军队和武器,需要付出重大费用的根源是什么?共产主义思想家列宁说;民族压迫的政策是民族分裂的政策,民族分裂主义是压迫政策的产物。中共明明知道这些道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是在苟延残喘还是在自以为是?

总之我们藏民族也是人类大家庭中的一员,我们也要人权、要自由、要属于自己的权益,为此西藏境内外的所有藏人都在不懈努力,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但是,中共当局还一意孤行地说什么是“达赖分裂主义”导致的此一行为,我想是不明智的。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是不会欺骗我们的,除了一些特别的变数,就近期的这次运动来讲,我们与中共之间又有多少的帐需要清算呢?

2008年3月24日


延伸阅读:

献给“3·10”五十周年:《鼠年雪狮吼-2008年西藏事件大事記》在台湾出版 http://woeser.middle-way.net/2009/03/310_10.html

《鼠年雪狮吼》藏文版于我的意义http://woeser.middle-way.net/2009/03/blog-post_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