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3日星期二

不是天路是天怒——藏族音乐之殇


图片由网络下载。御用歌手才旦卓玛的“艺术人生”,可谓藏族音乐之殇的注解。

不是天路是天怒——藏族音乐之殇

文/竖起纤纤中指( @carinla01
http://peacehall.com/forum/201008/boxun2010/140487.shtml

传统音乐之殇——音乐几十种 只有情歌流传

谁都知道那句名言:音乐是世界的语言。不管中国是不是真的有56种语言,至少每个民族,甚至每个地方,都有自己语言的精髓,歌曲则是这种语言精髓的绝好承袭。或许你只听得懂扎西德勒,但不管藏语还是汉语版的仓央嘉措情歌,你都能听出那悠长而哀伤的缠绵。而当它被配上电子乐和RAP之后,我听到的只是一个怪异混杂的噪音。

我对藏族音乐并不了解,最初和大多数人一样,它们就是高亢、单调的代名词,内容多是劝酒、歌颂,《翻身农奴把歌唱》、《洗衣歌》、《北京的金山上》便是最典型的印象,形象永远是一群甩着长袖抛着哈达的男女挂着符号式的笑容,满口的“呀拉嗦”,藏族和藏族歌好像永远都没有表情,没有悲伤、孤独、生离死别。至于《青藏高原》、《天路》、《回到拉萨》,这些不是藏族歌,只是矫情的汉人一厢情愿地符号化出来的西藏印象。

其实,藏族传统音乐包括民间音乐、宗教音乐、宫廷音乐3大类。民间音乐可分为民歌、歌舞音乐、说唱音乐、戏曲音乐、 器乐等5类。宗教音乐包括诵 经音乐、宗教仪式乐舞羌姆、寺院器乐;宫廷乐舞嘎尔 只传于拉萨布达拉宫及日喀则扎什仑布寺。民间音乐在传统音乐中居主要地位。 央移谱 民歌包括山歌(牧歌)、劳动歌、爱情歌、风俗歌、颂经调等。我们只听到了其中最小最俗的一部分,说唱版的《格萨尔王》听过吗?那是藏族音乐一种神奇的境界。

现在,唱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人少了,听的也少了,除了红歌会上喜形于色的人们,人们更愿意听《姑娘我爱你》这样的口水歌。因为这样的歌满足了人们对歌曲和藏人最普遍的期许:旋律简单、歌词粗糙、易于传唱,有藏族情结、藏族特色,通常表现为歌中有雪山、格桑花等词眼,MV中有转经筒、藏族姑娘,内容不是歌颂爱情就是歌颂家乡,最重要的就是有那么一两句音调高亢的高潮部分。于是《遇上你是我的缘》、《姑娘我爱你》便以这种粗俗的面目横行于盗版碟和彩铃市场。

流行音乐夭折——口水歌横行 口水歌手遍地

其实藏族音乐并不是没有打算过走向高端,在几大藏族音乐网上,我们不难发现几个熟悉的身影,容中尔甲、亚东、根呷等,他们的《高原红》、《向往神鹰》、《曼陀铃》之所以被人们记住,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藏族,而正是因为他们有多么不藏族。按照这个思想,也有藏族歌手和组合被包装出来,尝试着走高端流行路线,大家熟悉的有高原红组合、阿佳组合、阿兰达瓦卓玛。

但是这些歌手穿着改良的性感藏袍,跳着爵士舞,压低嗓子唱流行歌时,感觉怎么也像某个艺校出来跑场的学生。阿佳组合算是比较高端的歌手,就曾尝试走时尚路线,比如《美丽依旧》那张专辑,看得出来制作方下了一大番功夫,MV、服装、配乐可以媲美国内一线歌手的水准,但唱腔几乎沦为港台三流流行歌手,唯一投资不菲的主打歌居然都还是抄袭法国电影《巴黎早晨》的主题曲。阿兰达瓦卓玛的时尚感稍显不落窠臼,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在于:她签的是日本公司。日本人居然比自称56个民族是一家的我们更懂得民族音乐是什么。

当然,各种选秀节目里也并不缺藏族歌手,但他们都难以走远,人们只喜欢他们在台上扯着嗓子唱高亢的祝酒歌,他们自己也只唱这种类型的歌,但唱两次大家便审美疲劳,总是被评委客气地送下去。他们并不比汉族观众更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曾经去过某著名藏族歌手在成都开的唱片公司,其实也就是个录音棚,专供想唱歌的藏人录唱片,自己也包装歌手。我看见调音师那里刚接到的大堆单子,歌曲几乎都是什么欢歌、情歌、酒歌,要求的旋律几乎都是“欢快、热情”,好几次听见调音师在那里对着乐谱哼唱,我都很奇怪地问“你怎么老唱那么一句?”他说:“不好意思,这些歌的调子就这么简单。”但据他说这位藏族老板喜欢的歌并不是这些,他放了一段他们老板珍藏的一张碟,里面很多最新的民族音乐,第一首就曲调悠扬而不失流行元素,绵长悠远而不单调,说是天籁毫不夸张,我问“这歌是什么语言?”他说“蒙古语”。他说他老板就想做这样的音乐,但很难,很难。

蒙古音乐的尴尬中兴——好音乐都在外蒙古 民族血液都在民族外

蒙古音乐曾经也有赞歌漫天飞的时候,曾经我们对蒙古歌曲的记忆只有《敖包相会》、《美丽的草原我的家》、《英雄赞歌》之流,后来终于出了个腾格尔,深情款款地唱了一曲《天堂》,悠扬的马提琴满足了大家对草原的意淫。就在《乌兰巴托的夜》终于为这个传统的音乐注入一点流行元素的时候,《火苗》、《犯错》再次以粗俗的歌词、粗糙的旋律成功将蒙古音乐推向恶俗的汪洋大海。

但蒙古音乐却始终能亮点辈出,竟有那么多人知道蒙古长调,玩摇滚的甚至还听得出蒙古族的呼麦。但更多人知道它却是因为《狼图腾》,就像很多人认识西藏是因为《藏地密码》一样。

然而《乌兰巴托的夜》要追本溯源起来却是将蒙古音乐的尴尬与微妙,这本是蒙古国摇滚乐队成吉思汗乐队的一首歌,后来被贾樟柯用于电影《世界》里面的插曲,左小祖咒唱红了这首歌的汉语版也唱红了自己。有意思的是,这部以乌兰巴托的中国人为主题的电影竟终究没被允许公映,成了华丽丽的十大禁片之一。那部电影拍摄的时代,也正是蒙古国人竖起中指对在蒙经商的中国人说“Fuck Chinese!”时代,只可惜人们对这个国家的记忆都还停在被国民党反对派卖国、被苏联坑蒙拐骗的天朝领土之一的意淫中。殊不知那是一个已经知道什么是民主,什么是摇滚乐的国家。正是这么一个国家,保存着蒙古民族最纯真的血液。

比较蒙古音乐网和藏族音乐网,我们能看到这样有趣的对比:蒙古音乐网对歌曲的分类是草原男声、草原女声、乐队组合、蒙古说唱、马头琴,而藏族音乐网则是藏族男歌手、藏族女歌手、藏族乐队组合。蒙古的说唱集传统说唱与流行RAP于一身,马头琴竟还以传统乐器的身份单独作为一个栏目。而藏族音乐网对音乐的划分竟只有性别和人数之别。

更为有趣的是,蒙古音乐网的每个栏目下都有1/3的歌手来自蒙古国,在听过内蒙古的音乐后,再听蒙古国的音乐,你完全有理由惊讶:这是出自同一个民族的创造?其实蒙古音乐总体并不差,至少内蒙的说唱音乐风格多样,变化频繁,但外蒙古的音乐更传承了蒙古民族的精髓和流行音乐的经典。而其中最能成为佐证的,便是摇滚。

摇滚之殇 自由之

摇滚是音乐中是思想家,独立自由是摇滚的灵魂,可惜中国大陆只有一个崔健,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到现在,层出不穷的地下摇滚乐仍多似撒娇的小孩,呢呢喃喃地唱着凄凄惨惨的小情感,没有思想,没有自由,没有摇滚,只有“滚”!

我并不算一个资深的摇滚乐迷,但有人说HURD是模仿metallica,我并不认为metallica的重金属比HURD的更吸引我。在我听HURD之前,从来不知道蒙古语唱出来的摇滚乐可以这么力量十足而旋律动人,当他们伴着马头琴呼麦时,你才会感到蒙古身上那浑然天成的音符。是的,很多人在争论他们是否真值得“亚洲第一重金属”这个称号,但除了他们,也没有哪个亚洲重金属被这样争论过。

除此之外,成吉思汗、 Camerton、Nisvanis等诸多乐队都在蒙古各大音乐网上地位稳固,简介上的国家一栏也清晰地写着蒙古国。蒙古的很多歌手都签在韩国,这也使他们的音乐中流行元素更加自然,当然和日本人一样,韩国人们也知道怎么挖掘这个民族的特色。每当人们唱着凤凰传奇的口水歌时,我还能欣慰地想,至少,在蒙古还有真正的蒙古音乐。

前段时间CCTV4在播放一部由80%的蒙古族演员共同打造的连续剧《成吉思汗》,里面的演员们虔诚地演绎着他们最崇敬的祖先,然而他们脸上挂着的仍是民族艺术学校里面程式化的演员表情和路数,甚至连蒙古弯刀的姿势都拿错。如果他们换上满服或者汉服,也完全就是另一部《康熙帝国》或者《汉武大帝》。然而蒙古国拍的《满都海公主》却从历史、传统、语言各方面还原了这个草原民族的真实故事。因为他们思考的是自己,而不是天朝的汉族达人们盘算着怎样颐指气使地利用一群蛮夷的历史来满足自己大一统的霸道感。

问题就在这里了,蒙古人还能通过正当的方式听到自己民族最具活力又不失传统的音乐,藏族人却只能听千篇一律的欢歌,毕竟,有几个人知道翻墙,听听来自大兰萨拉的歌声呢?能听到《吐蕃之歌》都不错了,是的,就是那首大兰萨拉的流亡政府之歌,听了《遇上你是我的缘》再听这首歌,你也完全有理由惊呼:这是同一个民族的音乐?那种悠扬、平和、婉转,充满了宗教博爱与关怀的声音终于为人释疑:藏语译汉就非得那么粗糙吗?仓央嘉措的诗明明那么美,我在YouTube上看过直译的喇嘛的藏语,里面充满了优美的比喻和华丽的词语,丝毫不输给莎士比亚。藏语歌就非得那么简单粗糙吗?听听吐蕃之歌。

他们无处说话

当然,还是得感谢技术发展,现在拉萨的酒吧里,也终于有了架子鼓激烈的撞击声和拌着电音的黑嗓,拉萨终于有了近10只摇滚乐队。虽然其中能上台面的也就天杵乐队、野狼乐队、神湖乐队,他们终于开始寻找自己的声音。但他们还没有机会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一次在当知项欠的视频里看到一个年轻人眼含着泪唱“仁波切”,那是献给达赖喇嘛的,那也不是内地泛滥的藏歌旋律,有点类似吐蕃之歌的水准。某次在网上一个藏族歌手的专辑里发现了一首叫《仁波切》的歌,赶忙去听,结果大失所望,只是一个弹着曼陀铃的歌手用单调的旋律唱给自己的上师。

不管在成都的武侯祠大街,还是康定的音响店,摆在架子上的仍然是节奏轻快的藏语赞歌和汉语情歌。但有趣的是,在藏区,藏人车里放的歌并不是深受汉人欢迎的藏式汉语情歌,而是高亢轻快的藏语歌。他们无处说话。

他们无处说话。

我在初中曾交过一个藏族笔友,一直联系到大学,他学的是美术设计,在大学里他学会了抽烟喝酒泡网吧,眼看着那个曾经纯朴善良的藏族少年变成这样时我很是焦虑,然而很快他说出了一番更让我焦虑的话:我们90%的藏人都不喜欢现在的政治,官员是假的,新闻是假的,他们都是假的。我诧异不已,那时候和很多汉人一样,我觉得藏人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后来我才知道,宗教画,这个藏族传承千年的艺术瑰宝,在西藏的大学里居然是绝对的禁忌,不能画、不能拍、不能讨论相关题材。我终于明白他眼中的忧郁。毕业时,他倔强地坚持写藏画的论文,从传统、宗教、艺术、法规政策各方面千辛万苦地论述,只为求得一丁点认可:这是我们的文化,请保持吧!结果,没一个老师敢审阅。没多久,便是2008年3月14日,我们再没有了联系。

要毁灭一个民族,除了毁灭语言就是践踏艺术。一大群傲慢无知的人们正在慢慢地实现着这一点。

3 条评论:

  1. 能给出这些歌在YouTube上的连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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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也没找到《吐蕃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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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谢谢您把这些告诉了全世界的读者,非常赞成您的观点,很多人都是这个看法。大家团结一起,结束中共,我们才有出路。
    巴黎早晨-巴黎野玫瑰Betty Blue OST "Cargo Voyage",
    这首歌很好听。您说的阿佳组合及制作抄袭法国电影《巴黎早晨》的主题曲的歌名叫啥?再就是,您说的《Tufan Zhi Ge》-《吐蕃之歌》,能不能给个连接,很想听听。我是从达兰萨拉来的,怎么没有听说过此歌。我出来早了,可能是新歌,没有听到。
    Chopath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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