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藏人担心范围更大的镇压

图说：嘎玛桑珠摄于2008年12月，是一个在中国的体制下发家致富的有钱藏人。可是他最近却遭到当局的惩罚。


图说：上，嘎玛桑珠的哥哥仁青桑珠，下，弟弟其美朗加，在指控警察盗猎受保护的动物后，身陷囹圄。

Tibetans Fear a Broader Crackdown
纽约时报：藏人担心范围更大的镇压

记者：ANDREW JACOBS
时间：2010年6月23日
来源：http://www.nytimes.com/2010/06/24/world/asia/24tibet.html?pagewanted=1
译者：台湾悬钩子

嘎玛桑珠与他的两个兄弟是那种会让中国共产党放心的藏人。他们是备受赞扬的环保人士，还是绝口不提政治的社会中流砥柱。更好的是，桑珠先生是一个有钱的慈善家，还计划把他庞大的西藏艺术收藏品的一部份，捐给国营的美术馆。

然而，这个星期，四十二岁的桑珠先生，在被警方关押了六个月后，显得孱弱而形销骨立，被押到法庭上面对“盗掘古墓葬罪”的指控，也是十二年前就被警方放弃不予追究的罪名。

他真正犯下的罪，朋友们与亲戚们说，就是试图将兄弟从劳教与折磨中营救出来－－为了惩罚他们指控当地的公安局长在西藏的自然保护区里盗猎受保护的动物。

流亡团体与维权人士说桑珠与他的兄弟之所以受起诉，是对中国境内西藏精英的扩大打击之一部分，这种打压的作法已经在使得本来认为可以免于北京的重手打击的地区引起恐惧。

假如不是因为桑珠先生的名望甚高，这些藏人精英的情况，本来不会引起西藏之外的公众注意，桑珠先生不但是官方媒体的宠儿，他的环保组织还曾经赢得福特汽车、地球之友与电影明星李连杰所成立的基金会之环保大奖。

密切注意桑珠先生蒙难过程的人说，当局所做所为只是要让他噤声。“即使依照中国法律的标准，法院的证据，最保守地说，是相当薄弱的。”香港人权观察的研究员尼可拉‧贝克林（Nicholas Bequelin）说。“经验告诉我们，审判的结果已经被决定了。”

自从两年前横扫中国的藏地的暴动以来，维权团体说几十位艺术家、知识分子、学生、商界人士已经被关押，被控颠覆国家政权或者企图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

这些藏人精英包括扎西东知，他是一位年轻的民歌手，他因为一首名为“没有伤痕的酷刑”的歌曲而被判劳教，还有一位在政府单位任职的环保人士，贡却才培，他被判刑十五年，罪名是“泄漏国家机密罪”，就因为他在他的网站上写作了有关暴动的事情。

国际声援西藏运动的凯特‧松德斯（Kate Saunders）说近来有将近五十位的诗人、博客作者、歌手身陷囹圄，代表的是1976年文革结束以来，中国当局对于知识界与艺术界的精英最有计划的打击。

“看起来任何表达西藏认同的表述，都可以被归类于分裂主义分子或者反动派，”她从伦敦接受专访时说。“这些人不是悲愤抗议的僧人，而是在体制内工作的人，他们从事的活动对于一个健全的公民社会是不可或缺的。”

被关押的其中一位比较有名的藏人是扎加，他是青海省国营出版社的编辑，他的下落自从四月被捕以后就不明，就在他最新的著作出炉之后不久，书中的内容显然并没有说中国政府的好话。这本书，《翻天覆地》，对于四十七岁、以笔名学东较广为人知的扎加而言，也是与他一贯风格不符合的幡然改变之作，他本来被许多藏人讥为“官方知识分子”。

然而就像许多温和的藏人一样，特别是在西藏东边当局措施比较和缓的省份里的藏人，他对于2008年暴动后的镇压感到失望与难过，并将这样的感想写在书里。在一个段落里，他描写西藏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战场”，又说：“在寺院与村子的交界处，军人巡逻。这些地方充满了告密者，如此令人恐惧。”

他的女儿，益希措姆，说自从警察来他们家把他带走以后，全家人都不太确定他的下落。“我们去看守所找他二十次以上，然而他们从不准我们进去，”她说。

专门研究北京治藏政策的学者说，当局似乎已经将他们深层的疑忌延伸到西藏的知识分子与有钱人身上，有些人认为此策略可能会使西藏许多本来已经接受中国统治暇疵的部分人士更加激进。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我们见到政府攻击那些本来与政治无涉的人，”哥伦比亚大学现代西藏计划主任罗比‧巴聂特（Robbie Barnett）说。“这些人都是共产党的文化产物，是被体制培养的人。”

在一些案例中，巴聂特先生与其他人说，镇压已经促使本来明哲保身的西藏人，透过书籍、博客贴文与诗文的创作来挑战现状。

嘎玛桑珠从各方面看起来，都是完美的藏人。他不但普通话流利，也献身于他的文化认同，他是两本中文书（注：简体与繁体版的《天珠：藏人传奇》，作者刘鉴强）的主角，书中赞扬他，作为国家支持的青海省环保组织的创办人，殊为难能可贵的明星人物。

“他非常慷慨大方，对慈善事业大量捐献，”一位认识他已经十（二）年的藏人博客作家，茨仁唯色如此表示。

桑珠先生也是一位颇有斗志的企业家，以天珠与虫草贸易发家致富，虫草是一种备受传统中医学所珍视的受寄生蕈类植物。他二十年来所收集的艺术品与文物，据说是私人收藏中数量最多的。

他的灾难在他的两个兄弟，仁青桑珠与其美朗加，在昌都地方挑战一位公安局长，指控他带领狩猎者到自然保护区里狩猎后，就开始了。两位兄弟也都经营着自己的环保团体，本来试图引起外界注意非法狩猎的事情，却在去年八月身陷囹圄。

亲戚们说朗加先生被折磨，然后被判二十一个月的劳教，罪名是“破坏国家安全”。在过去也曾被中国媒体赞誉的仁青桑珠，仍然为了好几项指控，正在等候审判，罪名包括成立了非法的环保团体。

嘎玛桑珠为他的两个兄弟奔走，显然激怒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今年一月，他在远离家乡的四川省被逮捕，并被带到遥远的新疆西部小城，1998年他曾经在当地被控以购买被劫掠的古墓之文物。根据他的律师浦志强的说法，当年的指控，在警方了解他拥有购买古董的执照后，就已经被放弃不予追究。

一个显示桑珠先生的案子已经受到最高层注意的迹象，是那本以他作主角的书，最近被北京的政府审查机构查禁取谛。浦先生说，针对他的当事人的司法程序是有问题的。当局不准他见他的当事人长达六个月之久，而只有在审判前夕，他才获准与他见面。整个三十分钟的谈话里，他说，警察都在旁边录像，使他们没办法坦诚地交谈。

根据浦律师的说法，在星期二的法庭听证之中，桑珠先生陈述无罪，并且告诉庭上，他在审讯之中每日都遭警方与牢友的毒打。他又说他服用一种会让他的眼睛与耳朵流血的药物，而这些都是为了强迫他签下认罪书的伎俩。他的妻子估计他在关押期间至少瘦了四十斤。

虽然审判过程不对大众开放，唯色女士说许多藏人都紧张地等候庭讯的消息，而审判将在星期三继续。

“人们都很愤怒，但他们也恐惧，”她说。“感觉是，如果像嘎玛这样有影响力的人都可以被迫害，我们没有人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