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庭审，嘎玛桑珠陈述被刑讯逼供

图为2004年夏天，嘎玛在拉萨（唯色拍摄）。


昨日庭审，嘎玛桑珠陈述被刑讯逼供
唯色 记录


昨日开庭，嘎玛出现的时候，妻子珍尕震惊至极，她悲愤地说：“如果不是听他的声音，我根本认不出他。”

而嘎玛陈述被刑讯逼供的事实，简直是惨绝人寰。半年多来，他一直被关押在新疆巴州。从若羌、库尔勒辗转到现在的焉耆。他被每天提审十几个小时，总共提审约90多次，除了只有三次被允许坐在凳子上，都被警察用各种扭曲的姿势虐待，如悬吊起来、反背扣押等等，难以言状。其间还不间歇地被毒打，以至他每次都昏厥过去。甚至往他的鼻子里强塞一种药物，直接刺激大脑，訇然作响，眼睛和耳朵流出血来。而那些警察还说，“这是公安部批准使用的，是合法的，你死不了。”

嘎玛被提审之后，带回牢房也不得休息，会被有关部门派来的所谓“犯人”百般折磨。整夜不让他睡觉，每几分钟弄醒打他一次。那些人自称是“黑社会”，除了要求狱中所有的犯人挨个殴打嘎玛，还动辄就让他凡事都得写欠条，连上厕所也得写欠条，以至于所有欠条上已经累计了六十六万元的欠款。那些人说以后是要拿着欠条向嘎玛讨债的，他出不去就问他的家人索债，威胁说，我们找得到你的家，找得到你的老婆孩子。给嘎玛吃的东西就跟垃圾一样，即便是这样，那些人还会把馒头扔到地上，用脚踩，再把踩扁了的肮脏馒头塞到他的嘴里。那些人还说，知道吗，我们可以往你身上倒硫酸水，让你一下子化为乌有，彻底消失。

嘎玛说，这些穷尽各种花样的酷刑和折磨，使得他甚至对活着失去了希望。他深深地感到世界是这么残酷，人心是这么恶毒，觉得历史像是倒退到了最黑暗的时代。他觉得可能自己活不下去了，他得写一份遗嘱交给亲人，向亲人们交待身后之事。他后来确实写了遗嘱，太绝望了，但他的遗嘱并未被警察交给他的亲人。

嘎玛在讲述所蒙受的这些非人的遭遇时，是那么地平静，像是不是在讲述自己的遭遇，像是在讲述久远以前发生的可怕事情。看上去，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然而，这对于在场的他的亲友来说，却是地狱般的折磨。几个魁梧的康巴汉子都泪如雨下，更不必说他的妻子珍尕，半年多来五次远赴新疆的边远之壤，心力交瘁却要在两个幼女面前强颜欢笑，实际上，她近来已经虚弱得几次晕厥，而她此时心碎得完全浸泡在了泪水里……连两位年过五旬的翻译都不忍卒听，泪水盈眶。两位律师，浦志强和李会清，也难以自控地落泪了。

中国的法律，不，应该是世界上所有国家的法律，都有明确的规定禁止刑讯逼供，可是，事实上呢？

是以为记。

在嘎玛桑珠于2010年1月3日被捕，6月1日开庭被推迟，6月22日正式开庭，而6月23日的此时此刻，仍在继续庭审，无有消息，故先将昨日嘎玛在法庭上亲口陈述却难以详尽的、终于获悉的这些片断记录，公诸于世。

2010年6月23日下午1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