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刘毅在他的巨幅绘画《布达拉宫》前。4月16日至25日,刘毅的艺术绘画展《喜热的朝圣》在北京展出。策展人、艺术批评家帅好在前言开头写道:“‘十万片树叶/仿佛落满双肩’——从兰州青年到宋庄画家,再抵达布达拉宫,刘毅的朝圣之路走了20多年,进入唯色的这句诗里,落叶与光交织在已是中年‘喜热’的双肩,这条朝圣的艺术之路举族罕见。” |
刘毅的画:前定的念珠
文/唯色
1、
记得1994年夏天,我去安多又回到拉萨,写下一首于己堪称重要的长诗:《前定的念珠》。念珠暗喻信仰,我百感交集地庆幸:
“这是你以前的宝贝,/ 以前,你走在一条曲折的/ 路上,被激起的尘土/ 扑上绛红色的衣裳,/ 孤寂又自在,/
泪珠晶莹,/ 一只手不停地捻动着,/ 你难道早已忘怀?/ 如今你攫往不放的是什么?”
那期间,我收到来自兰州的几张照片,色彩强烈的诸佛菩萨交替示现着安详或忿怒。不是从寺院拍摄的,而是一个藏名叫做喜热的画家画的。
他正是刘毅。我们在兰州有一面之缘。我听说,刘毅是佛教徒。
2、
再见刘毅,是在北京。大概是2001年,在德胜门的画展上,刘毅的画与众不同,名为《止观》。
止是禅定,观是般若。印度的马鸣菩萨说:“若人唯修于止,则心沉没,或起懈怠,不乐众善,远离大悲,是故修观。”画者如刘毅,在一片空无的画布上,以色彩和笔触使得修心的过程渐次呈现,看画的人或因窥见些许而感叹,但说到底,那所谓的止,那所谓的观,其实与看画的人无关,只与刘毅自己有关。毕竟,修心是个人的事。
止观的画,一画就是十来年。那么细细密密的笔触,远看像一片片树叶,近看却似一个个小小的文字,总让我想起安多的杰衮本(塔尔寺)。那年去杰衮本,看见一棵树举世无双,但我自忖“缺乏慧根/ 难以想象/ 一片叶子上的一尊佛像/ 一个藏文字母”,直到找到一串前定的念珠,这才不同了——
与以前一样的叩拜
但更加震惊!
念珠在眩目的顶头烈日下
又变得微微的白
……
在藏语为衮本的寺院
她目睹轻风拂过
一棵树!举世无双
在一座珠宝镶嵌的塔中变幻
啊!十万尊佛像
或十万个藏文字母
化为十万片树叶
仿佛落满双肩
或许,刘毅也曾有过相似的喜悦。
3、
这是一个流亡的时代。所以我如今自况是身在帝国之都的流亡藏人。
尊者达赖喇嘛的自传,名为《流亡中的自在》,超越了辛酸,充满了欢喜,等于最美。这是流亡的最高境界。
多年来,止观在刘毅的绘画中,乃最为持久的主题。当然修心是一生的事情,是生生世世的事情,而人世间纷纷繁繁的地点,仅能容身体流亡,怎留得住流转的业力?
4、
《止观》里有许多的佛和菩萨,早期的画就跟我们西藏的唐卡一样。
“唐卡”是藏语。“唐”的含意与空间有关,以示广袤无边。一位唐卡画师告诉我,就像在一块布上,既可画几百甚至上千尊佛,也可只画一尊佛。一幅用恭敬心画的唐卡,可以使人感受到诸佛对有情众生的接引。
藏人信众珍视唐卡,使得唐卡如随身携带的庙宇,也如倾注愿力的供奉。对于活着的人,是为了祈祷、礼拜和观想;而当亲人去世,特别迎请的唐卡上绘的是护佑亡者度过中阴的保护神。每一座寺院都高悬唐卡,最大的唐卡则在吉日示现,当其缓缓展开,竟能遮住山坡,这是多么盛大的供奉!
刘毅的《止观》已不似唐卡,自成一派,更能凸现他个人的修习,蕴含了有着个人印记的爱与美。有两幅画挂在我家,离刘毅家不远。而我常常在朝着佛龛磕长头时,会感觉到身边有美丽的诸佛菩萨相伴,我时常悲伤的心得以慰藉。
5、
写诗在我,如同追寻前世的记忆。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写作实践这样一种使命:写作即游历;写作即祈祷;写作即见证。
刘毅则说:我既热爱、迷恋另一个冰清玉洁的高伟的世界,也怜悯、痛惜这一个卑俗受难的世界。
真正的艺术家从不自闭于象牙塔,真正的修行者从不离开尘世。
刘毅的画或也是一种游历、祈祷和见证,终究是为了——
在周围的一切之中辨认出涅槃
在所有的声音之中听闻出真言
在一切众生之中,见到了佛……
初稿写于2009年3月4日
修改于2017年4月16日
但愿有一天佛能重回到布达拉宫,众人又能听到真言。
回复删除这是所有藏人的终生期盼 愿尊者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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