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事件——安多阿坝县3.16事件起因

这篇文章，曾于2008年4月4日，贴在我的博客“绛红色的地图”上http://map.woeser.com/?action=show&id=425。而境内藏地尤其是安多阿坝，从2009年2月27日格尔登僧人扎巴街头自焚遭枪击，迄今已有十起藏人僧（尼）俗以自焚殉教的方式表示最强烈的抗议，事实上与2008年遭到的血腥镇压、与上溯至1958年遭到的血腥屠杀，息息相关！

西藏事件——安多阿坝县3.16事件起因

文/阿甚

中国政府一直宣称拉萨的3.14事件以及波及整个藏区的一系列“暴乱”是“达赖集团”精心策划的“阴谋”，现在仅就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的事件对"暴乱"的起因进行说明。

阿坝县位于中国四川省与青海省和甘肃省的交界，属于广义的安多藏区。该县有着众多的寺庙和大量的僧尼，总是被该省官员称作“和尚县”。由于该县众多的寺庙和僧人，所以藏族文化和宗教传统氛围也很浓郁，虽然该县近些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寺院僧人“闹事”的情况发生，以致不少人都以为是否该县文化上已趋于汉化了，但是曾经遍及整个藏区的响应达赖喇嘛“不穿野生动物毛皮”的活动就是从该县开始的。

数十年来相对封闭的阿坝县直至前两年才对外开放，准备发展该县的旅游项目。阿坝人属于传统与现代的两个极端的结合，一方面，很多阿坝人都漂流在外走南闯北的经商，另一方面阿坝人又坚守着传统文化，几乎每家都有儿子或女儿出家为僧为尼。而阿坝县由于有着众多往来于各地的阿坝商人，所以整个县的包容性与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都很强，在该县生活的藏人与汉人一直以来相处颇为融洽，并不像是在卫藏地区的汉藏两族有着差别比较大的待遇。当然，阿坝县也有着众多的回人和美丽的清真寺院。该县长期以来最主要的社会矛盾并非是民族之间的，而是各族的普通老百姓和政府官员与警察之间的矛盾，这也是中国小县城普遍存在的问题。

说起阿坝县的3.16事件的起因，简单来说是“挂旗事件”，这是阿坝县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3月11日时，县委县政府的官员到县里各个寺院下达了一项指示，要求每个寺院要在大经堂上悬挂中国国旗，并且把旗子都发给了各个寺院。该县某寺管委会的负责人当场就回绝了这一要求，说要么让他立即辞职要么县里的官员把旗子收回，反正他是坚决不会挂旗子的。几个月前县里的工作组一直要求进驻寺里，该寺管会负责人就一直婉拒，此次态度更加强硬地回绝了。下午，旗子被送回县政府，不过政府官员严厉声明，在3月13日之前必须挂上旗子，否则后果严重。该寺管会负责人说，一切后果由他个人承担。此后的两天时间，县内的各个寺都在观望，不过没有一个寺院挂了国旗。到了13日，依然没有一个寺院悬挂中国国旗，也不见当初县政府所说的什么“严重后果”。想来政府也不想与众多寺院发生正面冲突。不过，那些日子县城里增加了军人进驻，县城街道上有了军人的布防。

3月14日，拉萨起事了，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藏区，阿坝县相对来说比较平静，这很正常，阿坝县这几十年都不怎么参与政治事件。到了3月15日，应该是上面下了强硬的指示，所以县政府又开始了要求在寺院大经堂上挂旗。15号一大早，县政府和统战部的官员到了离中心县城有十几公里的各莫寺，强令让该寺管会主任把旗子挂起，该寺僧人本以为挂旗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又强令让挂起了，把旗子挂在大经堂上，这已经是冒犯宗教底限的原则问题了，几个气愤的僧人把刚挂上的旗子摘下来，这时政府与统战部的官员与僧人发生了冲突，气愤的僧众砸了这些官员的车，然后寺内众多僧人高举达赖喇嘛照片一起向县城出发进行游行抗议，同时寺外各莫乡的众多藏人也一同参加了游行。这次的游行是和平抗议，僧人与乡民到县城走了一圈就回寺了，也没有与军警发生任何冲突。

3月16日，位于县城中心的格尔登寺举行佛事活动，县周的很多信众都来参加这个佛事活动，在举行佛事活动的同时，在格尔登寺的旁边的军营里却在故意喊着口号进行军事操练，本来那些日子就一直在压抑心中怒火的僧人和信众就再也忍不住了。随即僧众与军人便发生了冲突，开始大家只是互投石块，但说起仍石头，军人实在不是藏人的对手，便纷纷退回了。已经群情激动的藏人开始在县城内进行大规模的游行，同时也进攻了县政府和公安局，砸毁了政府的官车和警车。整个游行中只砸了一家商铺，是家南方汉人的电器商店，该店老板长期以来在当地百姓中积怨很深，经商行为很不检点。在与县政府的冲突中，县内军警向藏人开火了，有几位僧人举着达赖喇嘛的照片冲进政府办公楼抗议，军警向举着照片的僧人开了枪，中枪后的僧人没有倒下，仍然举着照片继续向前走，之后军警又向这个僧人开了几枪，僧人终于倒下了，但是直至死去，手中始终举着达赖喇嘛的照片。事后经证实，他是中心县城旁边的属于觉囊派的赛格寺的僧人。

整个冲突中，被枪杀的有僧人，有普通藏民，有藏传佛教的信众，有历来远离政治风波的本波教的人，有怀孕的妇女，有还在上初中的学生，还有只有5岁大的孩子。至此之后，阿坝县全面戒严，各个寺院被封锁，寺内有些身份的僧人喇嘛的电话，无论是座机还是手机全部被监控。多年来一直比较平静的阿坝县终于起来了，但却起来得是那样地惨烈。

后来，问起阿坝人他们怕不怕，他们说，怕什么怕，这里又不像拉萨，封了城都跑不出去，这里大不了赶着马和牦牛，背起帐篷，带上糌粑，上山去！五十多年前也这样做过，今天照样也可以！

附：当时在我的博客的这个帖子下面，有许多留言。也有留言是给作者阿甚提问的。而阿甚都作了答复，诚恳、符合事实，特转载于此——

回复（一）：

如果中国的政府是一个民主公正公平的政府，自然会对藏区特有的民族文化及宗教文化加以很好的维护，并且会帮助藏地人民更好的发展藏地经济和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而藏人们也将和中国各地人民一样享有民主公平的社会体制。到时，对于多数藏人来说肯定不会有太高的“独立”或者“高度自治”的诉求，因为普通民众无非是想有一个平和安定自由的生活环境而已。

可是，对于目前中国状况来说，这样的希望能实现么？如果不进行“独立”或者“高度自治”的话，目前的国家政策和体制依然会在藏区继续，根本情况依然得不到解决。任何国家的独立都会经过流血和死亡，这也是所有藏人所不愿意见到的后果。所以，达赖喇嘛在很多年前就提出了能够“高度自治”的要求，这样既可以避免由独立所带来的流血后果，也会使藏区的藏人们生活在一个比较民主自由的环境中。这无疑是对中国目前政治体制的一种挑战，如果中国政府同意的话，届时中国面临的将不单单是不同于内地政体的西藏政体，而其他民族地区和整个中国内地也都将对全面政改提出诉求，那中国政府会愿意进行这样彻底的政治体制的改革么？

如果中国能有一个公开公正的政府，如果整个中国社会是一个民主自由公平的社会，到时别说放弃“独立”或者“高度自治”，甚至取消目前的自治区对藏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回复（二）：

寺院中的经堂和佛塔可以说是在一个寺院内最神圣的地方，是个完全的宗教领域，应该是与政治毫不相干的领域。在和平时期把任何的国旗挂在经堂佛塔等处都是一种对宗教的侵犯。即便在境外藏地寺院的经堂和佛塔也不会挂“雪山狮子旗”的。

另外，你所说的后来僧人们举出“雪山狮子旗”和呼喊独立的口号，这个完全不需要提前准备，如果中国每年都到寺院大搜查的话，相信每次都会搜到旗子，这是藏族的一种民族文化象征，根本不必要临时准备的。至于“独立”的口号，更是不用进行策划，这是藏在很多人心底的，每个人到时都会发自内心的喊出的。

至于说单纯挂旗事件是否会引发骚乱，这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了。首先，挂旗事件是个导火索，而在前一日拉萨的事件是对所有人情绪的一种催化剂，而最主要的是大家心中长久以来积累的对政府宗教政策以及不法官员的强烈不满。对不法官员的不满，这点藏人跟很多汉人百姓一样，一般情况下只能默默忍受，但是政府对宗教的过多干涉已经触及了宗教人士的底线，此类的原则问题是不能够就这样妥协的。

至于说警察在惊恐当中会有流弹伤到平民，要知道，他们是警察是军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如果他们是歹徒或是普通民众的话，擦枪走火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们作为一种特殊职业我们必定要对他们有特殊的要求，难道平时安定的时候我们把他们看作高高在上的警察军人，而出现危急情况时我们就应该把他们看作平民百姓么？

也许，这里生命已经是一种政治筹码了，生命的最高诉求是得到自由，而目前这种自由需要由政治的辅助才能实现！

我想你应该看过电影“勇敢的心”，这是里面的一段台词：

---Fight, and you may die. Run, and you will live at least a while.

And dying in your beds many years from now.

Would you be willing to trade?

All the days from this day to that,

for one chance, just one chance,

to come back here and tell our enemies

that they may take our lives,

but they will never take our Freedom!“

------WILLIAM WALLACE

战斗，也许我们会死。

逃跑，也许我们能苟且的活下去，

多少年之后寿终正寝。

可是，

你愿不愿用苟且偷生的生命来换一个机会，

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就是到这里告诉你的敌人，

他们也许可以夺走我们的生命，

可是永远也夺不走我们的自由！

回复（三）：

请这里的汉族朋友不要激动。

我这里主要是叙述了在阿坝县发生骚乱的一个起因。其实在最初发生挂旗事件时，相关寺里的管理层根本没把政府的这一不合理要求告诉寺中的僧人，怕引起寺里僧人情绪的不稳定，只是与寺中的主持活佛商议了一下此事，希望只是用一种消极态度能使政府收回这一要求。而政府在过了挂旗的限期后虽然没有一所寺院挂旗，但是也并无明显的惩罚措施出炉，大家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平息了。但是随后就出现了拉萨的3.14事件，政府为了加强所谓的爱国主义教育，又开始强制推行挂旗举措，这才引起了寺中僧人的强烈抗议。

而阿坝历来并无明显的民族矛盾，这次的3.16事件与民族冲突是毫无关联的，并不像是拉萨的3.14事件那样有着明显的民族针对性。这次骚乱中人们对普通的商店没有大规模的冲击，骚乱的冲击主要是针对政府和公安部门。这里我也没有否认人们对政府相关机构冲击这一事实，如果政府采取相应措施加以阻止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骚乱中有被枪杀的孕妇，少年和儿童却让人感到异常的愤慨！藏人不会采取“人肉炸弹”式的攻击，所以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政府如果在平乱过程中如果是打死打伤孕妇儿童都是应该受到强烈的谴责！

文章中我已经说明阿坝县的民众与政府和公安部门的矛盾是由来以久的，这是中国内地很多中小县城都普遍存在的矛盾。因为是边远小县城，所以阿坝县政府的官员贪污官僚作风尤为严重，而阿坝县的警察在阿坝县普通民众心中跟土匪没有什么分别，他们不但不作他们应该做的事，甚至是公开半公开的进行违法行为，当地有汉人买了辆不错的车去上牌照，结果车被警察看上了就给强占了。这样类似的事举不胜举。这都不是藏人跟我叙述的，而是当地汉人告诉我的。这里我不是为了这次骚乱人群攻击政府部门进行责任推脱，而是告诉大家为什么人群会集中冲击当地政府和公安部门。

也并不是阿坝县的所有政府公立机构都如此，像是阿坝县医院的工作人员就是很好的。阿坝县医院的医生的工作态度跟在拉萨医院的医生颇为不同，并没有因为汉藏民族不同而会区别对待。

总而言之，整个阿坝县3.16事件的根源，如果说有仇恨的话，那阿坝人恨的是政府对当地宗教事务的不合理干涉，恨的是长期以来那些欺压鱼肉百姓的不法官员。而阿坝人对其他的普通各族人民没有丝毫的仇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