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7日星期六
拉萨颇穆:我的三月:尴尬的三月,辱没的三月,虚伪的三月……
年轻藏人拉萨颇穆,为三月写下这篇文章,于是首发在此。
图为藏人画家念扎的作品。
我的三月:尴尬的三月,辱没的三月,虚伪的三月……
•拉萨颇穆•
伴着阴绵的细雨与蔓延的潮气,三月降临了。三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闲适;三月,不是双燕齐飞共归故里的完满;三月,不是寒梅霞光满天、群芳皆妒的傲骨……我的三月:尴尬的三月,辱没的三月,虚伪的三月!在翡翠般的碧波前总也望不到遥远的对岸,昔日的归程也隐匿了踪迹,曲曲折折、寻寻觅觅亦枉然。细风细雨中,飘坠的梅,落在颊上,化成腮上淡淡的泪痕。
走在新学期的走廊,巧遇了Jack——我们的外教。欣喜地问候着彼此的假日生活,当我依旧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突然间他轻轻地、紧紧地将我拥起。我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回首往昔的点滴,笑容顿时绽放在我惊愕的面颊上,泪丝开始浮游在眼眸里。莫问楼道里不息的人流,我知道他对于眼前这个来自遥远图博的女孩,总是多一份疼爱与怜悯。看来昼夜运行的宇宙和地球不过一个周期,却将我们的心牢牢地拴在了一起。是他,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告诉我,理性的诉诸胜于一切;是他,在我进退维谷的时候给予我莫大勇气;也是他,只因我的眼泪,在齐聚一堂的时刻,当着满堂的汉族同学喝声指出:“I thiink the beijing goverment is stupid!”——让我歉疚的是,此事差点让他被驱逐出境。来自西方国度的他,于我是格外的亲切。看着他微笑而温和的眼睛轻轻松松地透出温暖和真诚,我真觉着幸福。他如兄长般抚慰我心中最痛的创伤,他如长辈般指点我诸多模糊的方向。原来只要彼此的心扉敞开着,再远的距离也不是距离,否则再近的邻里依旧陌路。
清晨,一阵幽然自得的江南雾气,烟烟淡淡地弥散在透明的风里、透明的空气中。望着地上湿漉漉的水迹,薄薄的云层里透出霭色的晨曦,想那雨季还在吧。世界上单单属于我们的辞旧迎新的时刻来临了,本该是在声声爆竹中喝着“古突”、 驱走邪气的吧,本该是在掺着糌粑、厥麻的“切玛”前,洒起新年的喜庆吧,本该是卸下所有的包袱,欢心地沐浴在哈达柔和的拥抱里吧。一波烟雨无人晓,肠断冰山灭踪迹!可是我怎么敢呢?为着我的自由失去了他们的生命,为着我的信仰蹂躏了他们的躯体,于是洛萨不再是团圆的“古突”和畅怀的庆祝。遥想在帕廓某个嘈杂的大院中,孩子生疏地切着萝卜丝,这本是母亲的绝活;妈妈无力地和着面团,这本是父亲的职责……就在去年忽然刮起的一阵狂风中,不过几句袒露心意的嘶喊,自此望断天涯却不见良人归!
这不是欢庆的时刻,更不会有恬淡的心境。我只求不要打破我寂静的哀悼,无声的心灵救赎。
一通铃声扰了我的清静,辅导员老师那惊奇与喜悦的话音在我耳畔响起。她亲昵地指责我没有告诉她节日的来临,还说学校领导也很关心今年在校过洛萨,因而今晚要欢聚一堂,共同庆祝。我涩涩的不知道应是感激他乡的盛情,还是要坦诚诉说自己的心情。许久的徘徊还是终于拒绝了今晚活动的主持任务,我悻悻的不再好拒人千里不去出席。
席间我克制着自己黯淡的双眸、虚空的心灵以及浓浓的歉疚,我总不能在这么一个场合失声痛哭吧!一曲<青藏高原>悠远飘去,倒是家乡的日月山川为我带来稀贵的慰藉,随之那首<北京的金山上>令人啼笑皆非……推开尘封许久的窗门,又在提示“救世主”伟大的恩惠么?孤立无援的应和中,只求守住自己的心,这也算是我圆融的处世之道了吧。我后退了几步,可依旧怀揣着自己的底线。
啊?跳舞?即使我此刻的伤怀不会拒绝那欢快的旋律,扬起的衣袖中也会飘落点点泪雨吧。便是他人的盛情纯属真心,不可曲解亦不可拒人,背叛灵魂的舞姿也不会优美吧!于是我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噙着的泪也要暂时隐藏起来。
后来发现她俩也回来了,质朴的话语久久萦绕我的耳垂和心灵。她俩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们说没了我的身影,自己也不自在。怀念着已故的同胞,她们的心也在痛彻!友谊永远是争相开放、鲜艳欲滴的百日草。永永远远的我们,一起静默哀悼,一起灌溉着心灵的枯萎和友谊的花朵。
临睡前满腔的温情伴我甜梦,梦中的和平世界没了现世的面目狰狞。再也没有颠沛流离、东藏西掖的人或书本,再也没有爱别离、怨憎会的苦楚,再也不用活在出卖灵魂的浩淼谎言中。暴力可以消亡所有的肉体和生灵,威武却永远征服不了一个民族的文化与精神。在苛刻的管制中、严厉的束缚下依旧播撒生长的是我们不灭的族性!在肆虐横溢的贪欲、野心、欺瞒、暴力中,永存的是我们的信仰。这样年年岁岁,这样岁岁年年,这片土地上才会崛起一代代不屈的灵魂!
雨后的枝叶洋溢着清新的绿意,流露出生命的蓬勃与英姿。原是如蝉翼般干渴的叶片,汲取到生命的汁液也就呈现出水绿鲜活的模样。生命原是滋润而长成的。生命如此,那属于生命的友情、梦想、信仰亦如此吧!去年三月,家乡事发,不断重复的画面下隐藏着强盗丑陋的嘴脸,不绝于耳的噩耗中凸现着同胞抗争的举意,让我心绪难定。过着眼泪之后还是眼泪、伤痛之后还是伤痛的日子也有数日了吧!跃跃欲试的心情急催马,无力申诉的愤懑不饶人。于是在某个惨淡的黄昏听说A市也有一群骚动的群体时,慷慨激昂,翻江倒海,彻夜未眠。在一夜的辗转反侧中变得出奇的勇敢,惊叹到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地步!似是在反复的激励中,自己因着那一群的鼓动而骚动,因着那一伙的胆识而勇敢。翌日,不问世事地转身踏上行往A市的列车,三个女孩决定了要放手一搏。而那时的我,激愤得丢了些许理智,笃定凶多吉少。
在A市看见他们的团体,天啊!没想到会是巾帼不让须眉。难道随着阿佳啦的起身,这个时代的主题早已拟定?那就让我们不谈爱情只要自由、不爱红装偏爱武装,一起行动吧!当时的我们负担着一种沉重而畸形的痛苦,我们被所有博巴的勇气感动、震惊着,自己身上也有了惊人的勇气。为数不多的男生中,A君是闪耀的一颗。他说,我们这是一个革命创新的举动,一定要用恰当的方式表达;我们必须利用好自己这么多年累积的知识,争取我们上师的归来和宗教的自由;知识是我们唯一有力的资本。
当时我们有游行A计划、发传单B计划。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中,来了B君,他的学历年纪都在我们之上,自然威望颇高。原是理智稳重的人,吹过三月的怒风也就乱了分寸,也是投入了计划的行列。其实看着队伍的壮大,大家的勇气不减!可是A计划、B计划、C计划、D计划……计划久了才明白,眼前是注定不会有出路的。即使我们全都拿出生命赌一把,作用也微乎其微。渐渐的,在接连数日的规划中,明白了险恶、消磨了勇气、滋生了惧意,到最后,推脱了责任。
其实我们也有好听的说法。说我们现在以卵击石,百无一用。说现在不是我们的历史舞台,我们要隐忍、奋斗、努力学习,有朝一日定要讨回这个公道。后来看到中央民族大学的他们,隐隐的愧欠再一次将我席卷。原来抉择时刻,我依旧贪生怕死!就是这样吧!自此看见了自己的懦弱,在痛苦与无望中挣扎,孤立无援。无能为力时便将所有的痛楚与艰辛,隐忍在瞻前顾后、沾亲带故的顾忌中,消磨于对于政治条件改善的茫茫期待中。说不定还在一点一滴、不知不觉中变得麻木,在一声一喝的威逼利诱下丢了自己。
八月回到家乡,在陌生的繁华和窒息的气氛中,茫茫然艰难地呼吸着,试图寻遍出这片土地残留给自己的根。家乡给了我隐隐的隔膜和猜疑,还有处处可闻的“生人味”,真不知道这生人味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还是那片“绿色”的生人味?也就在那一天,我开始痛恨曾经挚爱的大自然最初的颜色,尤其是在家乡的土地上!可是我知道,还有一群人他们永远热切地渴望着回到这片土地,他们原是真正的主人,一场事变、一场风波,离了家乡、弃了故土!因为走过了太多的地方,有了太多的第二故乡,他们有时候也会忘记家乡的模样。他们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洒下全世界都可以生长的种子,告诉这世界,家乡有多美!他们天南地北、浪迹天涯,随遇而安又居无定所。他们曾经在高原广袤的土地上游牧,现在却在全世界游牧流浪,他们不愧是游牧族的后裔。可是他们的游牧自然有着无所依傍的凄迷和惨淡,一如无根之木、无家之人,无依无靠。可是并非如此!他们虽然犹如翱翔在天际的风筝,飘着彩色的图案,在目不可及的遥远处若隐若现。可是风筝的线永远在家乡!这里有他们曾经拜谒过的佛像,有他们曾经抚摸过的经筒,还有日夜等待着他们的我们!
每每如此,心被触动、摇曳、抽搐,最终还是紧缩了起来。带着与他们重逢的渴望,真的希望今年三月等待他们的我们,可以再做一次垂死的挣扎,再一次告诉世人我们小小的重逢的愿望!好吧,那就让我们勇敢一些吧!可是再想想一次次的劳而不获,只叫我惊慌失措、痛不欲生的是攥着上师的照片倒在淋漓的鲜血中的古修啦,是生死未卜、身陷囹圄的不计其数的同胞。
博巴的心都连着的,谁不会疼啊。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再给我伤痛。苟且偷生吧,静观其变吧,但我……犹自不甘!
去年的三月,今朝的铭记!今夕何夕,吾欲泪兮!
2009年2月27日于加纳
阿佳啦:可能发在这里有些气氛不太协调,但是今天我真的很高兴,圣尊嘉瓦仁波切4月份将到我的母校演讲,而且是在当年全校毕业典礼的希腊剧场!又可以见到嘉瓦仁波切了!确实是历史性的访问(这里媒体用语)。
回复删除可是票一定很难拿,因为学生已经很多,社会阿佳啦请帮忙祷告下下,请让我有这个荣幸,虽然我已经是非常幸运 。。。也祈祷那天中国学生行行好不要来捣乱,虽然这是全国中国学生比例最高的学校之一
不好意思,也祝愿阿佳啦早日见到仁波切。。。
这不是欢庆的时刻,更不会有恬淡的心境。我只求不要打破我寂静的哀悼,无声的心灵救赎。
回复删除不错的文章! 但想提醒年轻的同胞们,对西方人的同情不能太认真。西方人现在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同情弱者,谴责强者。但“弱者”和“强者”均为相对概念。一旦某天“弱者”在西方人眼里不再是弱者,甚至波及他们自身的利益时,西方人的道德制高点还会存在吗?某种程度上西方人运用傅柯所称“治理术”的手段和能力更娴熟、狡诈、隐秘;相比共产党汉人的能力相对拙劣吧了。因此,作为境内藏人知识分子,当务之急是我们每一个人应像十世班禅大师那样,在有限的政治资源内,争取最大的民族利益,而不是活在西方人的甜言蜜语所创的幻想和蜜罐中。
回复删除在加一句,提及藏人和西方人的区别,我的体会是藏人可以做到牺牲自己的利益帮助他人(源于佛教的利他精神和“若不能帮助,但绝不伤害”的理念);但西方人的利他是不伤害其自身的利益为前提的。倘若这个前提缺失,西方人的同情和帮助将会烟消云散。
回复删除Ilham Tohti intellectual at the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said, (RFA )
回复删除“Of course I worry, but what I have said doesn’t conflict with Chinese law. If they put me in jail, I am ready. I’ve sat in front of a computer for so many years—jail would give me a chance to exercise and lose weight …Then I will sue them, and I believe I will win.”
但咱们的巴桑旺堆说(西藏社科院)说:
http://xz.people.com.cn/GB/139187/139208/8900238.html
“以我为例,现在家里有5台电脑,其中笔记本电脑就有两台。而我每次去逛书店,都会看到许多新的藏文书籍上市,品种之多,令人吃惊。这是因为全国的藏文出版社已经发展到6家。旧西藏呢?一家藏文出版社都没有。”
还有许多的御用藏学专家说了类似的话语,如格勒、研究员旦增伦珠(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等…
鲜明的对比啊!藏人知识分子们,“革命尚未成功,同胞们就等你们仍须努力啊!”
rangzen4tibet,还记得你前年写的见到尊者的文章。我找到我另一个博客上转载的你的文章,转帖在这里,重温当时情景和记录。谢谢你!
回复删除Sunday with H.H. the 14th Dalai Lama | 回到嘉瓦仁波切
Monday, 30. April 2007, 12:07:36
(选自“雪红雪白”http://my.opera.com/uponsnow/blog/2007/04/30/sunday-with-dalai-lama)
从地铁站冒出来,随着人潮,一路走向嘉瓦仁波切即将发表演讲的 Bill Graham 市民大会堂的路上,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因为这段短短的路,要穿过一个叫做 UN Plaza (联合国广场)的地方——旧金山是联合国签字成立的地方,为此不知什么时候建了这个小小的纪念空间。今天,这个小小的广场前方反常地热闹,不是关于西藏,而是关于苏丹——本周日恰好是“国际达尔富尔日”,活动积极分子正在散发传单,扩音器大声疾呼,要大家注意这场已经导致20多万人丧生、200万人成为难民的“种族屠杀”。这样一来,联合国的纪念地周围今天要举行的两场活动,都涉及“屠杀”,两场屠杀的武器都来自同一个国家,本来应该制止屠杀的联合国,对此毫无作为,因为该当事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握有否决权。真是太讽刺了。
说起来,旧金山对西藏乃至藏传佛教,都是个特别友好的地方。还记得,我刚来时第一次逛街,就发现嘉瓦仁波切的形象竟然出现在市中心的苹果电脑街头广告上,喜出望外。这是苹果著名的“THINK DIFFERENT”系列,主人公都是特立独行的伟人,例如爱因斯坦、马丁路德.金,等等。我拍了一张,电邮给表妹,表妹说,很不错,存起来当桌面了,不过,那个慈祥的老头是谁?
走过市图书馆大门口时,我遇见今天认出来的第一个藏人,因为她的“邦典”。远远望去,后悔没有来得更早,大会堂入场的队伍已经绕过建筑的一边,看不到尾。逆着队伍行进的方向一路摸过去,看到了各式盛装,多半是女性在穿着,例如印度的纱丽、夏威夷的花裙、貌似东欧的民族服装等等,男人就单调多了。意外的是,穿着绛红色僧衣的喇嘛,不一定是藏人,我就看见好几个白人,而且男女都有。
队伍慢慢向前挪动,路边,向等候的人们手中散发传单的三三两两的各种活动分子,显得特别活跃。仔细观察一下,可以发现这些人并不“众生平等”地发传单,而是见人下菜,我就被塞上了台湾人寺庙的宣传品,通篇中文,这要是送给不懂中文的人显然白搭。有个发传单的人,送到我前面就犹豫,好像不准备送给我,我见上面有仁波切的头像,就主动问他要了一份。仔细一读,却是一个另类的组织,在鼓吹“送达赖喇嘛回家”,因为“那里的人民需要他”,美国应该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制止中国对西藏的种族屠杀,让达赖喇嘛可以回去”,结果队伍里大家都在嘀咕:这是捣乱呢,还是说正经的?哭笑不得,这可谓今天活动的一个小插曲。
等排到大会堂门口才知道队伍长的原因,原来人人要过金属探测器——蒙古包那次可没有,毕竟现在是911以后的世界,再说今年初印度一个极端组织放风说要对仁波切不利,印度警方也加强了戒备。
进入门厅,发现今天这里是一个雪域的世界,到处悬挂着五彩经幡,雪狮旗左右还有五彩的密宗旗帜,大幅的西藏风土人情照片也做成了旗帜挂满四周。上密院也在大堂里摆了临时的柜台,出售纪念品,人山人海,接近不得,再说开场在即,不敢恋战,直奔楼上座位。2001年那一次,主办方在仁波切尚未入座时,播放了一部短纪录片,当时是我第一次看到1989年3月的施暴镜头,惊骇不已。所以这次我特别注意会场内悬挂的两个大荧幕,结果发现是在放映境内外藏人的生活画面,以及西藏壮丽的自然风光。
环顾四周,我的座位左面是一对上了些年纪、举止文雅的夫妇,右面则是一对热恋中的高中生。楼上的第一排座位不少安排给坐轮椅的听众,因为出入比较方便。再远一些,看到一对印度夫妇,似在沉思中,有一位单独一人就座的博日阿佳,以手托腮貌似也陷入了深思。这时不由得想到唯色阿佳,她如果能来,大概也是这样吧?
正在胡思乱想,会场渐渐静了下来。首先登场的是这次活动的东道主代表丹增先生。丹增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人,略有些华发,穿着合身的西装,言谈举止都相当美国化,听众对他风趣的欢迎词反响颇为热烈。丹增宣布,第一个节目是由在旧金山青少年音乐选拔赛中获奖的天才少女 Tessa Seymour 为大家献演大提琴,他还打趣道,如果10年后Tessa Seymour 还不出大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天理”,引来喜欢幽默的美国听众开怀大笑。我疑心自己笑起来多少有点苦涩,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天理,但是十年是否够?至少藏人已经等了好多个十年,还有多少个十年才能有天理,谁也不知道。
Tessa Seymour 是个14岁的金发小女孩,为她伴奏的是个东方女子。从 Seymour 弓下流淌出的旋律缓慢低沉,如泣如诉,与她的年龄、听众方才的轻松都形成巨大的反差,空气不免显得有些凝重起来。
接着是美国喜马拉雅基金会的主席 Richard Blum 发言。这次我第一次看见这位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喜马拉雅基金会(American Himalayan Foundation)是这次活动的组织方,多年来(Blum 说已经有25年)捐助喜马拉雅地区的西藏难民,据说是美国从事该地区慈善事业的最大类似NGO,上面提到的嘉瓦仁波切为苹果产品代言的广告,就由苹果公司将代言费捐给喜马拉雅基金会援助藏人,仁波切本人是义务出镜。Blum 本人是个成功的投资银行家,中年以后对佛教发生了兴趣,多次访问达兰萨拉,同时他又与北京当局有密切的关系,例如组织登山队合作攀登珠穆朗玛峰,替环保上有争议的中国三峡工程在国际上融资,后一件事还遭到戴晴等人抗议。他的妻子、现任参议员 Dianne Feinstein 任旧金山市长期间,与当时的上海市长 JZM 发展了友好城市关系,江市长变身江核心后,这一对夫妻利用与核心见面的机会,多次力促实现中藏谈判。Blum 与北京的这种密切关系,经常遭人非议,不过我听 Blum 列举他们这些年的活动成果,例如把援助项目扩展到藏东(Eastern Tibet,指康区,国际上一般不称四川的自治州),在德格、囊谦援建诊所、小学,修桥补路,要做到这些,没有这两夫妇与北京的“友好关系”和“中国人民老朋友”的护身符,显然是难以办到的,我觉得似不宜苛责。至少嘉瓦仁波切完全不介意甚至鼓励他们与北京合作,Blum 还特别强调,这些援助项目都是“经达赖喇嘛本人批准和祝福”的。
听 Blum 罗嗦的时候我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突然想到最近中国网上很时兴的“六度分隔的理论”,这个理论是说,从认识的朋友,到朋友的朋友,再到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以此类推,最多只需要六次这样的传递,就可以遍及全人类。有人说这说明人与人的关系比想像的紧密。我觉得正相反。如果这样计算分隔度,仁波切、Blum、 Feinstein 参议员、江前核心甚至胡温,都不超过二度分隔,简直可谓是“熟人”了,试问这些人有多少共同语言呢?“二度分隔的理论”,恰恰说明,人类的疏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可能这也是今天有5000多人赶来听嘉瓦仁波切讲 “Create Positive Change”的原因吧。
尽管 Blum 开场白就说,理解大家今天来是要听尊者教诲而不是听他喋喋不休,可他还是在滔滔不绝,细数自己“与这位杰出的人类一分子的长期友谊”,犹太人真是能说 此刻我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座椅翻动的声音,原来,嘉瓦仁波切出现在舞台一侧,先看到的听众开始起立鼓掌。美国人平时的确给人大大咧咧、不拘礼节的印象,其实,美国人在表达自己意见和感情方面是相当细致的,鼓掌、热烈鼓掌、起立鼓掌、起立鼓掌欢呼,表示的是依次递进的不同尊敬程度,再说又是自发的表达而不是有人统一导演,常发生同一个场合有人起立、有人不起立只礼貌性鼓掌、同时还有人脸色铁青坐着不动甚至退场抗议的有趣画面。这样的全场起立、长时间鼓掌,是来自旧金山人民的最高敬意。(后来才听说,还有人从南加州路迢迢赶来,不单单是北加州)
仁波切一袭绛红黄色的藏传佛教僧袍,步履稳定,看上去精神非常好。在 Blum 鞠躬向仁波切献上哈达的时候,我不禁想,作家王力雄说的对,有人打拖时间的算盘,那可是彻底打错了。我丝毫没有怀疑,在这个国家,未来亲聆仁波切教诲的机会,还会有许多许多,不仅如此,唯色阿佳和千千万万仁波切的子民,都一定有这样的机会。想到了后面几排的博日阿佳,不敢回头去看她的反应。也许,唯色阿佳不来也好,不然,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吗?我忍不住这样想,到时候,我站在一旁,是尴尬地默不作声好呢,还是象一个真正的博日兄弟一样,轻抚后背来试图安抚她好?似乎没有很好的选择,阿佳啦要原谅我这样想。
仁波切向大家示意后,掌声慢慢停止了,可是并没有人坐下,刚有些纳闷,猛然悟出来大家是在静候嘉瓦仁波切就座,不禁暗笑,我还算来自“礼仪之邦”,连这也疏忽了。
这个舞台和为仁波切预备的明黄色宝座,看来都是前两天仁波切开示宗喀巴大师的《缘起赞》时的布置,不同的是,前两天为唱赞的硅谷上密院喇嘛们留了座位;今天是非宗教性演讲,左右两侧各竖立着星条旗和雪山狮子旗。仁波切和大家刚坐下,前排忽然一阵骚动,只见有人激动地冲到舞台前,高声喊叫,由于距离远喊的什么我听不清,但见仁波切从座位上起身,象迎接老朋友一样直面走向他,大家都有些意外,这时,那人突然将什么东西扔向仁波切,保安迅速抓住了此人,原来是闹场的。此时,嘉瓦仁波切显得有些遗憾地说,我认为,这个苹果是个真的苹果(原来扔的是苹果),里面不会有什么,很可惜这人不见了。听众爆发出一阵笑声。
没想到这次讲座居然以这样一个小插曲开场。我仔细端详台上的仁波切和翻译(德格才让?),觉得仁波切除了稍显清癯以外,与2001年相比外貌没有明显的变化,翻译则已是满头白发,不过他似乎很早就有少白头。他常年跟随仁波切,对仁波切的思想很熟悉,英语流利,用词考究,仁波切有时单词想不上来,还没有说藏语他经常就补上了英语,有时又觉得仁波切用的词不理想,硬要改成另外一个词,挺逗的。不过开讲以后我发现,比起六年前,这一次仁波切基本上没什么需要翻译的时候,讲到兴头上更是英文妙语如珠。仁波切在西方的讲演,一般都针对西方社会的心灵需要,几乎不涉及西藏和中国的政治,读过他的畅销书《幸福的艺术》的人都不会陌生,很多人来主要是为了向他致敬,同时亲自体验仁波切毫无架子的个人魅力。这一次,仁波切开宗明义就说明,佛教已经讲了两天,今天完全不从佛经的立场,而是分享一些想法。他讲到追求物质、贪得无厌的局限,讲到世界上的苦难,讲他的巴勒斯坦、南非之行,讲慈悲的意义,强调精神观照的重要意义,有时也幽默地自嘲一下精神世界的局限性,听众不断报以笑声和掌声。不过,我也注意到,仁波切有了新的侧重点,就是不同宗教、不同信仰之间对话与和谐的重要,我想,虽然这种想法仁波切多次表达过,但如此强调,这应该是九一一之后的现象(2001年仁波切访美行程在上半年,九一一尚未发生)。毕竟,在小布什提出“先发制人”之前,尊者就写信给他,在对九一一悲剧表示慰问之余,一再提醒他不要对阿富汗动武,而要采取对话。之后的历史,当然已为大家所熟知。
仁波切说:“对于道德和信仰的关系,有人认为,任何宗教都能推出大体相同的价值;有人认为,如果没有任何一种宗教信仰,那就无法推出道德来。哪一个结论更对?我不太知道。不过,我在想,依靠人们的常识,加上我们已有的科学知识,就应该可以推导出所有的道德准则,而不需要依赖任何一种宗教。” 听众争先恐后热烈鼓掌不令我惊讶——这是旧金山,自由派运动的堡垒,六零年代精神的代表,可是,仁波切作为一位宗教领袖这样讲,我还是有些吃惊,我想这反映了他对这些问题的新思考。
在谈到伊斯兰教的时候,仁波切显得有些激动:“把几个人、十几个人的疯狂行为,等同于整个宗教,来歧视整个宗教,是完全不成逻辑的想法。我建议大家,坚决拒绝这种主张。”我暗笑,分明在骂小布什,果然,话音未落,听众狂热的掌声几乎淹没了仁波切说的最后几个字。这里毕竟是旧金山。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在问答时间里,仁波切显得更轻松自在。他趺坐在宝座上,对于那些网上汇总来的问题举重若轻,甚至干脆回答“不知道!”。
“请问你对今年美国国会将授予你国会金质奖章的感想?” “问他们吧。” 听众大笑后,仁波切说:“我想这是对普遍人性的一种赞赏吧。好吧,我感谢。”
有大学生问:“请问,我们这些年轻人,可以为西藏境内的藏人,做些什么?”
会场都在等待。我知道,按惯例,仁波切会尽量避免直接抨击中国当局,甚至不怎么提及中国。本来,今天讲座中唯一提及中国的地方是仁波切回忆过去他见毛、周、尼赫鲁等“大人物”之前的紧张心情。仁波切回答这个问题显得特别字斟句酌。“确实,在境内的有些地方,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可以称之为文化灭绝的现象。”他的声音很清晰。“问题在于,他们总是不放心,认为藏人要分裂出去,所以就努力地要消灭藏人的文化和身分认同。这个问题严重。不过,” 仁波切像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这个也可以告诉大家。我曾经会见过出来的藏人官员,他们60岁左右,退休了,我就开玩笑说,你们是老党员啦!他们说,他们外表是共产党员,内心深处,他们依然是佛教徒。”(掌声)接着,仁波切犹豫了一下又说:“他们下面还有一句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他们说,‘我们没有忘记你!’”(掌声)
仁波切接着说:“他们总认为,没有所谓的西藏问题,只有一个达赖喇嘛的问题;当达赖喇嘛去了,问题就不存在了,这是错误的想法。我可以告诉你们,只有六百万西藏人幸福的问题,没有达赖喇嘛的问题,对于我个人来说,我一生最美好的时间,都是在印度度过的,对于西藏,我已经是局外人。但是,六百万藏人,他们的幸福很重要。” “所以我建议学生们,去西藏看看,了解真实的情况,也要多与我们的中国兄弟姐妹交谈,告诉他们情况。”
仁波切对这些学生作结:“Be happy, be yourself, and do something.” 然后,他示意,结束了这次讲演。听众再一次全体起立鼓掌,其中夹着欢呼声——这气氛,不单单是向一位英雄致敬,还像是在欢迎一位亲爱的家人。这一刻,我觉得,回到了嘉瓦仁波切那里。
最后,Blum 建议,全体听众起立,奏西藏国歌。一名黑人管风琴艺术家走向台前,在台口的竹木管风琴上奏响这首在西藏境内被禁止的圣歌。我不由得把手放在心口上,向尊者、向我的朋友们、向一个民族致上微不足道的敬意。我看到,奏最后几个音符时,嘉瓦仁波切双手合十,默祷。在全场的掌声中,仁波切向音乐家和 Blum 赠送了哈达。
回去搭乘地铁的路上,再次经过那个“联合国广场”,达尔富尔示威的人群已经不多。这才注意到,广场的灯柱上刻着联合国会员的国名,和各自加入这个人类大家庭的年份。最新的几行字,写着:
2002 瑞士 东帝汶
我想,如果丹增先生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确有天理,终有一天,我们会看到这里有这样五个字母:
TIBET
拉萨颇穆:
回复删除吾愿与君搏一场。 今夕何夕,吾与泪兮!
大姐,别把我们中国留学生当傻瓜,我们心里实际上承认西藏历史上的独立或相对独立地位。但是,我们汉人人多地少,我们需要这块土地,所以,对不起了。
回复删除还有,西方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在西藏问题上这么起劲,因为这损害不到他们的利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当然很爽。但是,你试着叫他们归还他们博物馆里的文物,或者让他们把美洲大陆还给印第安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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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现在出现了留学垃圾的说法,西藏什么时候从中国独立成功过?事实独立没有法律意义。在民国时期,可以找到山西的独立地位比西藏更充分。解放军进军西藏就是根据西藏是中国领土的历史事实。地缘政治也有一点考虑在里面,但根本上是继承清朝和民国时期的中国版图。
西方支持西藏独立,大家只是相互利用。达赖更清楚:只有西方施压,中国才会听进去一点。要想独立,不借助外力,有戏吗?不要把政治对手当傻子。
政治就是以实力为基础。本质上:强权就是公理。如果你相信什么民主自由的鬼话,还不如相信毛泽东的解放全人类的蛊惑人心的意识形态宣传。国家利益是高于意识形态的,中国人是个务实的民族,毛死后共产主义就破产了,在发生祸国殃民的64动乱后,民主自由的鬼话就没人信了。如果谁认为中国会有戈尔巴乔夫,说明他都没搞明白中国政治。
至于西藏独立,只是西藏裔的印度人在炒作,达赖也只是局外人,和西藏没有什么关系了。中央要做的是坚持移民工程,防止单一民族聚居在一起,要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民族混居。藏独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上传一个“民改”期间流行于藏北那曲牧区的笑话(版权归当时的那曲牧民所有。),缓解此时此刻紧张的气氛。
回复删除汉族女干事和藏族通讯员下乡到牧区。县委安排好马(走马)让汉族女干事骑。但这位汉族女干事驾驭不了这匹好走马,总是跑在通讯员的前面。汉族女干事只好在路上不停地与通讯员交换着马。
回到县里,汉族县长问这位通讯员此次下乡如何。汉语不好的通讯员答道:“这次下乡太舒服了,一会儿我骑干事,一会儿干事骑我”。类似这样的笑话在藏北牧区还很多,有时间整理成册,可以作为这个特殊历史时期的另类真实记录。
甘肃甘南玛曲发生军车肇事逃逸
回复删除3月6日,甘肃甘南玛曲县一辆军用卡车与一辆当地牧人的摩托车相撞, 致摩托车男驾驶员当场昏迷,坐在后坐的中年妇女也受重伤,当时摩托车上载有一男一女,均为玛曲县阿万仓乡牧民(一男一女),在肇事后,这辆军用卡车的司机非但没有救人,而伙同其他几名战士把伤者抬到路边,把肇事车辆开走,但是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被一名出租车司机亲眼目睹,并跟踪他们至玛曲县城,在县城这辆军用卡车才被当地人给拦截,但是,该军用卡车司机却对撞车事件却予以否认,并对拦截卡车的人态度蛮横,后经出租车司机和伤者家属到场证实后才承认了他撞人的事。
虽然伤者现已送往医院进行救治,但是政府方却想对此事不了了之,在伤者家属向政府官员讨问个说法时,所有官员都口径一致、答非所问,这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程度的民愤,仍在昏迷不醒的摩托车驾驶员的父亲,在经过几番周折却得不到政府方的说法后,于3月7日中午在县城最大的一个十字路口中央,用他的实际行动抗议了此次不法事件,他手中飘洒着“隆达”,嘴里喊着“军人的职责是保护人民还是残害人民”“难道政府不管吗?”“我们藏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之后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大批军警赶往现场将这名可怜的老头抓走了。
这事发生在一个被军警封锁、密不透风的玛曲,这要是在北京,这要是在上海,会有人管吗?警笛彻夜狂呼,军车横冲直撞,弄的这里的人成天绷着神经、咬紧牙关,就这样死撑着,这就是民主、平等?从新闻和报纸上看过对“藏独分子”的报道,不知道怎么地,这里的政府官员和军警人员却对整个藏民族都咬牙切齿,狠不得把他们都抓紧牢里“往死里打,”(玛曲县个别官员的口头禅),这要是发生的某个信息发达;有着充分民主权利的大城市,肯定会引起各大媒体和网友门的热议,可是他却发生在玛曲,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
拉萨颇穆啦:谢谢您,你道出了我和和我一样很多人的心声,有时候我们真的很茫然,我们不知道我们因该怎么做,身处异国他乡的我,在自由过渡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对世人说今年三月我们的雪域家乡会再次发生类似前年的抗议,因为招来的还是相同的更为血腥的镇压,和很多很多根本就不理解西藏的中国人的谩骂。我感到内疚,我感到有罪恶感,因为毕竟付出生命的最终还是我们境内的同胞。我们不求什么,我们只是希望在属于我们的土地上得到仅仅的尊重,仅此而已。然而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理喻的政府, 面对这样一群非常自私的人群,我们真的很难。 但是我们又不能放弃,为了生者的希望,为了死者的理念。
回复删除最新的几行字,写着:
回复删除2002 瑞士 东帝汶
我想,如果丹增先生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确有天理,终有一天,我们会看到这里有这样五个字母:
TIB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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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永远都不可能。喇嘛造反,1万年都不会成功。
汉人为什么不学学美国人对付印地安人的种族灭绝和澳大利亚的白澳同化手段?现在也就没有什么西藏人了。
回复删除卿本佳人,就不要做贼了
回复删除文笔如此好,理应用在别的地方。
唯色阿佳啦:谢谢您还记得我写的不成样子的文章。我还在等票,因为在校学生优先。网友告诉我在校生排队的情况,如下(原文有照片):
回复删除“图中所示的仅仅是总排队人数的十分之一而已。
9点钟开始售票,我8点钟到的。我到的时候,等票的队伍就弯弯曲曲地从校园中央排到校门外几百米去了。到9点的时候,队伍弯弯曲曲地又从校门外几百米延伸进了校园中央。
校报说,伯克利史上只出现过一次类似的票房盛况 —— 上次达同学来的时候。”
因为原作者要躲过校内网的敏感字审查,所以用了隐晦的称呼,我也没有改,还望阿佳啦见谅。